一声唿哨,梁把总带着他的手下一溜烟下了城头——忙活了一整天,终于可以喘口气去了。
“呸!招呼都不打一个!”
夏千总照着他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
他特别鄙视这些地头蛇——无论从训练还是装备来说,这帮松松垮垮的架子货压根就算不上战兵。
不过,刚换上来的这个姓吴的把总倒还看着顺眼,他挺喜欢这个小子的。
这小子挺有眼力见,出手大方嘴巴又甜,自从与自己搭档以来,常常有一些好处孝敬……
他打了个哈欠,望了望塌了小半边的敌楼,有点犯困。
该去眯一会了。
“走,巡哨去。”
他赶紧招呼着吴把总去巡哨——临睡前,他还要去各哨位再敲打敲打,尽管他知道,自己这些老油条的手下们,偷奸耍滑的习惯是改不了的了。
好在,当面的明贼倒看似没什么动静,码头附近的江面上并无见到大海船的黑影,大约一时半会是不会进攻了……
一个来回很快走完,他拖着沉重的步子终于回到了敌楼,推开了自己那间临时下处的房门。
里面简陋极了,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张铺着凉席的床,就剩角落里的几个残破的坛坛罐罐了,连个柜子都没有。
一进门,他便拎起桌上的粗陶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凉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才解下腰刀,从怀里摸出一把碎银和铜钱,胡乱塞进了墙上挂着的一个包袱。
真他娘倒霉!
守着个城门累死累活忙乎了一天,就抢到了这点碎散银子和百十个铜钱……
那些哭爹喊娘的男男女女也真是可怜,一路被抢到他这儿早已两手空空,首饰玉佩什么的值钱玩意一样都没了。
“总爷,小的这儿还有一点……”
这时,跟在屁股后蹩进来的吴把总摸出一个小钱袋,哈着腰谄笑道。
“嗯,娘的,就你小子还算孝顺。”
夏千总一把抢过钱袋,顺手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
“总爷,那您先歇着?小的先带人去顶一阵……”
“嗯,好好值守,莫要懈怠……”
话没说完,他大张着嘴连打了几个哈欠,顺势横倒在了凉席上……
吴把总没有立刻就走。
此刻,他冷冷地看着床上这个已经发出呼噜声的人,就像看着一具死尸。
不过,他没有动手做什么。
他有点可怜起这个人来——这年头,披上这身号衣还不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相比别的军官,这人算是窝囊的了,平日也常被同僚们欺负。
他暗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这个吴把总,名字叫吴兆胜,作为土生土长的扬州人,这么多年来,小有权力的他自然与本地的许多大盐商、米商都有勾连。
对这伙绿营兵的所作所为,吴兆胜早就心生不满,连着几天来,都是他带着手下上城头协防值夜,自然就入了程老爷的法眼……
就在换班前,程老爷派出的眼线,火急火燎地再次找到了他……
总爷前脚刚走,那些老油条的绿营兵们后脚便各自找地偷懒去了。
许多人都有自己的休息地——大热的天无需被褥什么的,找个凉快些的角落,号衣一脱,以最舒服的姿势躺下便是了。
胆子小一点的,也都蜷缩在城垛下,拄着刀枪打起盹来。
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