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一片尖叫、哀嚎声中,崔独眼亲自带着的这一队人马,虽说也已脚步凌乱,但总算还保持着队形,紧跟着前队滚滚向前。
很快,他们也接近第一道土岗了,已经不时有流弹飞入人群,引起一阵阵骚动,队列开始混乱起来。
听到有枪子“哧哧”地从头:“难不成老子今天……真要死在这里?”
“大人,”
这时,汪千总弯腰靠了过来,抬手一指前方,“大人你看。”
崔独眼伸头一看,只见有许多兵丁逃离官道,拔脚奔进了水田里,正三五成群的沿着田埂小径,跌跌撞撞地往东奔去。
“全踏马跑散了……”
他顿时又惊又怒。
前面太堵,明贼的火力又猛,这些士卒是忍受不了巨大压力,为了躲开枪子而抗命四散了。
如此一来,即便跑出去也全成了散兵游勇,到时候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怕是再难聚拢了……
“大人,官道太危险,”
身旁的汪千总见他只管发愣,大声比划着道,“我们也可以从那儿绕过去。”
“绕……”
崔独眼望了望那一大片水田,有点晕,“不会被追上?”
说实话,即便为了逃命,他也宁愿顶着枪子跑官道,而不想在这种水田里挣扎。
这种水网地带的田埂小路,宽不过一尺许,只是用来区隔田块,方便灌溉之用,严格来说连“路”这个字都配不上。
因过于狭窄且土质松软潮湿,除了下田耕作的农夫,平日里即便是当地人,也不去走这种光秃秃、滑溜溜的田埂路。
对于这样的路,他们这种北方旱鸭子就更晕菜了,踩上去一脚深一脚浅、一步三晃的,恐怕跑不出多远就要摔上一跤,根本就跑不快。
万一这时明贼再追过来,那就真的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
“不会,”
汪继军却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他们人太少,不敢追得太近……”
“……”
崔独眼想想也对。
要不然,这伙明贼干嘛不直接堵路,而是躲在高高的土岗上开火。
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真这样的话,即便保住了命,可手下都跑没了,怎么办?
性命重要,还是保住队伍重要?这真是个难题……
突然,屁股后面枪声大作!
崔独眼吓得差点跳起来,他立即反应过来——这下完了!这是城内的明贼,终于破城而出,追杀过来了!
那些操蛋的残兵,果然连一泡尿的功夫都顶不住!
不过,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再怨天怨地怨友军了——留在队尾的孙千总,同样是靠不住的。
他当即站起身,嘶声大叫:“快!下水田!从东边绕过去!”
听到这一声叫喊,周围的火铳手们立刻哄然而散,一下子就全跑了开去,就连他自己的亲兵都跑了好些。
眨眼的功夫,他的身边只剩下了二十来个亲兵。
崔独眼慌忙转头找汪千总,却发现,他领着他的那队新军散开在了路边,有些已在胡乱放铳——看样子,这是要打阻击了……
相对而言,还是新军的训练水平比较高,在汪继军的指挥下,他们有序地且战且退,而不像其他人那样立刻就成了溃兵。
崔独眼见这个汪千总毫无退意,还在带着人不闻不问地填弹瞄准,心道:“这家伙不会是想死在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