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不了的,便是我活得不像个人。”傅山说道。
“我知你是要活出个人样,我心里也明白那些不给我添麻烦,在清廷手下做事的人,我心中会感激他们,却不会尊敬他们。他们只是想不用过得那么辛苦,而你只是想过得有尊严一些。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把尊严看得比命重要,你可以坚持你所坚持的,你也没必要去蔑视他们所看重的。傅山,你我都算是活了一辈子了,难道这生死,你还没看懂么?”
“懂是懂了,不然我近两年也不会收手。但不服还是不服。”傅山道:“你们就算是把我挫骨扬灰,我也不会真的臣服于你们。所以太后,以后我这一把老骨头隐居山林,不给你添麻烦,你也莫要再找我这个老头子的麻烦了。”
“我本来是想与你说你想听的,没成想我来了之后,你与我说的却是我想听的,如此甚好,也省了许多工夫。”轿内的人笑道。
“都这把年纪了,那些虚妄的东西就莫要执着了。话已说完,恩怨已清,各走各的路,太后走好。”
若换做旁人,这大玉儿怎能容别人这般送客。可那是傅山,是一个清廷上下的官员都觉得难缠,却又觉得佩服的一个人。他心中有太多的委屈,和太多的仇恨,能这般松开清廷,让大家彼此宁静,大玉儿已经是深深的松了一口气了。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走。反观傅山,也只剩下他和他的儿子。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要么已经被湮灭在时光中,成了忠贞者的骨灰;要么已经背叛了时光,成了回忆中的作呕之物。
恨就是恨,爱就是爱。连爱恨都能潦草的,人生必定潦倒。
明年便是自己的古稀之年了。见证了一个王朝的衰败和灭亡,也见证了另外一个朝廷的残暴和后知后觉的仁慈。他不仅是见证者,还是参与者,傅山甚至能想象的到日后史书之上会如何写自己。可那些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
他不想要这些,他只想曾经遇到的朱徽媞不是公主,他不是状元而真的是个大夫,他能生的出孩子,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治国安邦,他能在国家面临覆灭的时候,能心安理得的去带着朱徽媞去深山躲避战乱,然后等到天下安稳的时候,顺从的剃了头发,做下一个朝代的良民……
他甚至愿意用流芳千古来换自己从一开始便是这个身份,能安稳的和自己所爱的人平静的度过一生。
可是他不能。那些只是想想罢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