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收到的诊金大多数只有几枚铜钱，黎叶心中叫苦不迭。这穷人和平日里来黎家医馆里看病的人截然不同，这些人总想用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情，在意的只有钱，为了让大夫便宜一些，甚至在所不惜的跪下磕头。往往是忙了大半夜收了可怜的还不够一天开销的铜钱，还有一大堆没用的头。
这还是好的，病若治好了，皆大欢喜，就怕那种看着急病已经来不及治的，穷人家的几个凶儿子堵住门不让他走，还说什么治不好要他赔钱之类的鬼话。黎叶遇到过一次，所幸是那老头最后还是把噎着的东西给吐了出来，人没事儿，不然还真的不知道能不能回来。
黎叶现在明白爹的诊金为什么定那么高，遇到为富不仁的人和遇到穷凶极恶的人的几率是对等的。与其伺候穷人，不如伺候富人，一来赚的多，二来就算是碰到不讲理的，受了伤或者陨了命，去县太爷那打官司，富人还有钱可以赔，穷人就真的只剩下命了，可是别人的命向来只能求个公正，并不能真的让自己实惠。
爹是那种过了一辈子想事情很实在的人，黎叶以前觉得人命平等，现在想想贱命的人也容易把别人的命看得轻贱，还是少打交道的好。
可现在自己也是贱命一条，又不像爹爹那么值钱，很多人都花大钱来请他看病。他在想这么多年看起来忙忙碌碌，其实仔细想想他也只是做了爹要做的事情，而且还总是带一些心不甘情不愿的味道。如今才知道他做的有多差劲。自己不值钱，伺候不了值钱的人，也就赚不到钱。
得让自己值钱些。黎叶第一次有这样的想法。
夏满满很惊讶的看到黎叶如此之拼——他以前是做了事情就不想做过的事情的人，现在每日出诊之后，回来还要用毛笔写写画画，甚至去书局买了不少的医书。
夏满满有一日忍不住问：“你不是不想学医么？”
“现在想学了，人都是犯贱的，当年送到我门上我不要，如今真的不让我学了，让我出去做事，我又觉得学的不够……以前跟着跌的时候，真的应该再努力一些才是。”黎叶一边塞着饭，一边还想着那些书，以至于吃了一块干辣椒，辣到自己直不起来腰死命喝茶水。
“你也别太逼自己，事情总有一个度，过了就不好了。”夏满满连忙帮他收拾，一边收拾，一边安慰道。
黎叶缓过来后道：“我是怕养活不了你们娘仨，日子再这样下去，奶娘都留不住了。”
“你别急，我没事的，如果没钱留奶娘的话，我们让奶娘走，家里呆了事情我自己来做。你现在一个人在外边风里雨里的跑，三天两头的还受一些气，也不容易，我也得上点心，不能老想着自己辛苦，多辛苦一些才算不负你。”
黎叶还想说什么，但是想了想他虽然一直很努力填满，但是一直还在扁下去的荷包，勉强点头答应了。
奶娘听了家里已经请不起她，没有什么，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都是要养家的人，在你的手下，拿你的钱帮你做事情，那自然是要尽心尽力。但不拿你的钱了，不帮你做事也是她的本分。她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悄悄的留了一串钱在孩子的床边，意思是这是给孩子留的，别委屈了孩子，也算有几分情意。
接下来的日子更苦了。
“我说相公，不行你去我娘家那里要点银子先用着，米缸已经空了。”
“再等等。”
“你去吧，我饿着没事儿，但是这孩子不能饿着，两个孩子早上都吃的少，这会儿都饿的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