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景嗯了一声,继续阅着手里的奏折。
陈升犹豫了犹豫,“这小公子...已经在流风亭跪了快两个时辰了,陛下可是要...”
“两个时辰?”安景抬起眼来,烛光下一张面孔温润如玉,笑道,“可朕怎么觉得,就是跪上一天也少了呢。”
陈升哎呦一声,赶紧跪了下来,“肝火伤身,陛下息怒啊。”
“陈公公何须紧张。”安景说这把手里的奏折仍倒陈升眼前,“你看他唐锦书真是有本事,现在三省六部多少官员要朕彻查他科考作弊的案子,他可真当朕杀不了他。”
“陛下,这事事先就没商量,以小公子的脾气,闹到现在这个程度也该是意料之中啊...”陈升哪敢真打开奏折看,好生劝道,“现下起风了,小公子大病初愈,又跪了那么长时间,再折腾下去这双腿可就真废了...”
安景一只手架在额头,薄唇轻启道,“废了也好,省下朕用去这些精力。”
陈升只得陪笑着,连声称是,安景沉默了半天,这才淡淡起身道,“去流风亭。”
流风二字,是早些年安景还是皇子时亲自取的,这亭三面环湖,柳树如茵,湖底下沉着的都是极好的鹅卵石,每每盛夏时节微风吹过,湖面上便显得波光粼粼。
陈升打老远就望见了唐锦书的影子,正映着那湖光,背挺得直直得跪在地上,离安景摔桌而去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便是一动也不肯动,自带着股傲气,面无波澜。
安景的脚步只远远停在门口,再不肯向前挪一步,陈升知他是更怒了,只有他跟了他这些年,明白这皇帝笑是总笑的,但心却是狠着呢。
陈升只能在心里干着急,心道这小祖宗怎么就非得这么固执,认个错服个软又是多大点事呢?就是跪,也不见得皇上就真会让他跪上两个时辰啊。
唐锦书背后像是有眼一般,听着脚步声,忽然就怔怔道,“安景,你看这宫里的槐花,竟然又开了。”
只是这一句话,陈升就已经听见身旁帝王沉沉的叹息,他便知道对方又输了。
“锦书,你也许久不曾叫过朕的名字了。”
唐锦书没有说话。
安景走了过去,一只手附在他的额上,细细望着那道伤口:“这额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不干你的事。”唐锦书别过去脑袋。
“还是这样的性子”安景起身道,“这么多年了,连槐树都长了又长,你却还是一点都没变。”
“变了,只是你不曾知道。”唐锦书望了眼金色的龙袍,道:“我倒是盼着这树死光。”
“怎么?”安景伸手握住他的腕子,替他擦干净手心,“锦书不是很喜欢槐花吗?”
“是啊。”唐锦书惨淡一笑,“捡一把槐花浇上蜂蜜,槐树底下,还葬着二皇子的魂呢。”
安景指尖怔了怔,“锦书可是在怪朕?”
“当年二皇子同胡国一战,揽尽天下声望,安源算尽天下事,也不会想到会死在自己兄长的一杯毒酒之中吧。”
“锦书。”安景叹了口气,“朝堂之争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
“你我他三人是在槐树下立过誓的。”唐锦书低头,“所以皇上不准我离开,是要等着我也被这团漩涡吞进去吗?”
安景摩挲着杯沿,静静垂下眼睛,“锦书,你可还记得十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
“如何记不得?”唐锦书乌黑的头发倾泻在腰际,“那时你我之间也不过隔了一个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