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依不舍地与她道别,与她相约至多一月自己便能归来,届时便与父母亲上她家提亲,同时向天下人公布他们俩的婚讯。
她嫌弃地冲他一吐舌头,转过身便跑。
可他却知道,其实她也同他一样,舍不得他……
如果真的那样轻易,就能够一辈子,该有多好。
只不过,说好的一个月,却是他失了信了。
灵药田中地气生变,发生意外。他与南宫碧树两人一起被困地底,日夜与各妖兽厮杀。待到半年之后,南宫碧树终于结丹突破,二人裂石而出重见天日……这个世界,已然变了模样。
镇守妖界入口千年的凌波仙城一夕覆灭,理由竟是凌波城主谎称妖邪破界入侵,引五大派来援之后趁机倒戈相向,欲勾结邪佞,将五派一举灭之。
五派无奈,方联手将其剿灭。
此般缘由,何其可笑;
他的父亲殁于那场战役,竟是亡于经年好友凌波城主曲君行之手,何其可笑;
他说要陪她护她一世,却于她遭逢灭顶灾难之时,身在数千里之外,有耳不曾闻,有目不曾见,又是何其之可笑。
他来到已被烈火焚烧过七七四十九日的凌波旧址,独在那一片残墙瓦砾上,看到了那个曾在他家莲花池畔,向心仪的少女,递出心尖第一朵粉莲的少年人。
只不过,那少年的面上已再没有笑了。
此后百年,他也再没见过他的笑。
而他自己,也再不会哭了。
痛至深处,就连眼泪也被悲伤凝住。
原本以为的一辈子,竟那样短。
苦涩和着血液郁结于心口,从此每一个日夜,都是漫长的煎熬与相思。
却又不忍相思。
因为只是稍稍忆及,便是深入骨髓、直入心扉的痛。
更痛。
南宫陌玉的身躯逐渐佝偻,心间剧痛让他站立不住。
他蹲在地上,一手抚心,一手按住自己的眼。
他的指间逐渐湿润。
郁积胸口百余年的眼泪,终于缓慢流淌而出。
一双温柔的臂膀,轻轻拥抱住他。
“陌玉……”那人柔声唤着,想要将他的面颊,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南宫陌玉闻声抬头,眼眶湿润,双目微红。
“溶月……”他嗫嚅了下唇型,似是同样想要伸手,将眼前人拥入怀抱。
女子咧嘴而笑,一双黑漆漆的瞳眸浮现异色,十指渐化冰刃。
虚扶于她后背的手指却先一步攥紧成拳,一把掐住她的后颈。
曲溶月的影像瞬间消散,帝泠花灵嗷嗷挣扎怪叫。
没有瞳仁的眼眶也现出讶异来,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生物。
装、装哭?
她看到的这个大乘者,刚刚竟然是在,装哭?
这是帝泠花灵心中的最后一个想法,下一刹那,她的本体便被人斩断花茎。
南宫陌玉的手中,只剩下这一朵簌簌发颤的纯净帝泠花。
“她已经回来了。”他说道,“所以,我还有什么好哭的。”
何况,她也从来没有喊过他一声“陌玉”。
最开始,是“南宫公子”,然后是“南宫陌玉”,或者“喂”,现在……就只是“廉贞”了。
只是,曾经失了信的许诺她已不再记得,要陪她护她一世的诺言也消散于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