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邵之剑过来,在殿外冲她招手。
杨眉回头看谢览仍旧在那儿烧着纸钱,浑不管身边之事,便悄悄站了起来,走到邵之剑身前问道,“怎么了?”
邵之剑一时踌躇,“让路秋进去把他打晕吧……再这样下去,只怕要大病一场。”
“路秋敢吗?”
邵之剑叹了口气,“我熬了些汤药,你劝他喝了吧。”
杨眉十分没有把握,却不好回绝,便道,“在哪儿?我去端吧。”说着便与邵之剑往殿旁暖阁去端药,两个人刚刚走了十来步,忽听身后侍人一片惊呼,杨眉心中一个格登,忙往回走,刚到殿前便见一个麻衣身影歪倒在地上。
杨眉顿觉心中一紧,连指尖都疼得发木,足下却不敢停,疾步跑到谢览身边,便见他侧身栽倒在地上,双腿却仍是蜷缩着的模样,想是他这一日一夜跪得僵硬了,转圜不过来。杨眉俯身下去,却见他是醒着的,忙问,“阿览,你哪儿难受?”
谢览却不理她,只伸手在地上撑了一撑,仿佛要重新跪坐起来,然而他这一日折腾哪里还有力气,挣了几下却仍旧歪在地上,转眼见邵之剑跑过来,便道,“扶我……起来。”
邵之剑斥道,“你还要起来做什么?”说着一手探过他腋下,另一手穿过他膝弯,俯身将他抱了起来,自往后宅暖阁去,他心中焦急,足下便奔得飞快。谢览十分恼怒,却被他颠得昏晕,直欲作呕,发作不得,也只能闭了眼睛忍着。
杨眉入了暖阁之时谢览已经被邵之剑安置在被内,却仍是侧身躺着,双腿弯曲。邵之剑道,“跪得太久,先随他这样。”说着便吩咐杨眉,“你陪他一会儿,我去取样东西。”
杨眉在榻前坐下,谢览毫无血色的面颊正对着她。她不由自主便探手在他颊上摸了一摸,掌下冰冷的温度从相贴的肌肤直渗入了她心底深处,忙把那被子给他掩得更紧一些,又把暖阁一角的火盆移来榻前。
谢览被她一碰便睁开眼睛,那目光清泠泠的就像冰山之颠初初融下的雪水,有一种通透的了悟,看得杨眉心中发慌。她也不去与他说话,毕竟用脚趾头想也知他此时如此清醒,定然不会对她说出什么好听的来。
谢览盯着她看了一时,本想撵她出去,却只觉疲倦。他这一段时日累积的艰辛已至极点,此时便如深陷泥淖之中,完全生不出力气去挣扎,只轻轻叹了口气,阖上眼睛,感觉她的气息就在左近,心中便毫不意外的渐渐宁定下来。这么些时日以来,他也终于认命,无论他理智怎样清醒感情怎样坚毅,而他这不争气的躯体,却自始至终只认那一个人,事实如此,终究无可奈何。
两个人一时无语,只在这暖阁之中默默相对。
邵之剑回来时见杨眉一脸忧心忡忡地盯着谢览默默发呆,便道,“别看了,再看也是这样,回头必然要大病一场的,我家老爷子已经特意逼我拿了祖传的宝贝过来了。”
谢览闻声,忍着晕眩睁开眼睛,轻声叱道,“胡说些什么?”
邵之剑提了一提手中的东西,“你这一回不病个七死八活的,我便把这针留在这儿送给阿眉绣花。”
杨眉此时方瞧清他手中提了一米长的一个布带,密密插着各式银针,长的有半尺,短的却不过半分,她头一回见这许多针插在一处,感觉十分稀奇,“这是什么?”
“听过邵氏九针没?”邵之剑把那布带卷了放在案上,自己在榻边坐了,“说是九针,其实是九十九针,有这些针在,我能与阎王爷争命。”说着便向谢览道,“我要与你施针,需得躺平,你现在能动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