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清楚了,便往外闯去。但重樨忽然从内里追出来,将她在外面拦住:“是因为他?”
阿戎道:“是因为他。”
她不想多做耽搁,她想起慕云歇的样子,只怕也撑不了多久,除了那道深痕,对他的状况无从所知。奚族千年不灭,辗转时间,分散各处,如此强盛的生命无外乎便是了解这世间所有的异数,比起覆罗水姻来,她就像一张白纸,而覆罗却是万卷经纶。她已在脑中盘算了无数种求人的方式,包括跪下。
重樨攥住她的胳膊道:“是因为他,此事更要我来去。”
阿戎回转头来:“你去?”
重樨微微一笑:“你是王上,背后还有儇民。若是你去救孽龙,令儇民知道便是个寒心,覆罗水姻可能以此为把柄。倒不如是说我将死,她既然对我有意,定会将救治法子告诉我。”
阿戎知道他担心得有理,点点头。重樨看她眼里满布红血丝,便劝她先回去。但阿戎如何能回去。她在他身后跟了上去。
重樨细细想了想,将自己龙身狠狠剥下几片龙鳞。
阿戎眼看他竟然拔下龙鳞,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重樨是第一个来告诉他慕云歇将死的人,而慕云歇不过是因为不想让旁人将他的事说出来,这才现了身。但是眼下除了慕云歇自己,恐怕还明白他伤势的就只有重樨了。
随后她见重樨入了覆罗氏的大帐,那小皇帝耶律淳正坐在他母后席上吃着糖人。耶律淳从小便接她的糖吃,如今过了这些年,覆罗水姻对付他也仍旧用这一招来。看耶律淳的样子,也不是多么愿意舔那糖人,但这个覆罗水姻可不管。可想她对这孩子……是算不上有多上心。
覆罗水姻见重樨进入帐来,那白发飘扬,神情清隽的模样,她忍不住喉头一动。这人心里的白月光还真甚是皎洁,过了这么久重樨在她心头,还是有一片难以消磨掉的光火。
覆罗水姻让耶律淳出去,请重樨坐下来。
她亲为她倒茶,问说:“倒不知你会有一日,主动来找我。”
重樨将茶泼出去,说道:“我是来找你一起,喝坛酒。”说着将那坛酒拿上来,启开封,给两人杯子里都满上,随后送一大口入了自己喉咙。
附录莞尔一笑,也喝下去,脸立刻红润起来。
重樨继续倒酒,一边倒一边说:“你觉得,世上真的有长生不老吗?”
覆罗水姻笑道:“凡事都不会有例外,死字更没有例外。常人说‘长生不老’,‘长生不老’,可确实是没有带一个死字。”
重樨抬眼望她:“若是我要死了,你会怎么想?”说着把身上拔下的两片鳞拿出来放在桌上,那琉璃色在烛光下放出异彩。
覆罗愣了愣。“落鳞?”忽然间眼眶里漫出点雾蒙蒙的东西。但随后她忍住又露出往常那假意逢迎的笑容:“龙的寿命一百年才成熟,五百年才将老,你……”
“我已逾一千六百年了。”
话好像的确是这么说。人的生魂无论在何处,能藏一千六百年的,便像儇氏魂魄一般,都已经薄如纸。如今他们也只能借身还魂,还不能时常占有。那么在无涯之地被困了千年的魂魄,确有可能活不长久。
覆罗动了真心:“我以前便是翻阅了与龙有关的秘典,才能成功激得阿戎召唤你出来。至于死……龙只是岁月绵长,并非不会死。死无非是因年迈,或是龙筋被毁损。”她意识到了,吃惊道:“你……你的龙筋伤了?”
重樨惨然一笑:“已是旧伤,如今只觉得自己不大好了。”
覆罗深吸一口气:“那若要救你,只能杀了儇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