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没留神,差点将今科状元放了外任这话当面说出来,还好改口得快,但还是惊出一身冷汗,尴尬地笑了笑,抬眼见秦霄也正挑眉望着自己,只怕当真开罪了他,脸上愈加恭敬。
旁边的众官吏也都跟着连连称是,一起躬身相请。
秦霄木着脸,也是呵呵一笑,暗道自己被贬官外放之事定已传得衙门中人尽皆知,说不定上上下下都在背后偷笑不恭,这倒不急,日后慢慢“点拨”他们也不迟。
好在这帮衙门陈官旧吏也知道自己是皇命钦封,定然不敢造次,日后吩咐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当下也装模作样地谦了两句,便不再多言,携同夏以真一道入了正门。
绕过瑞兽照壁,便见忠廉牌坊迎面而立,其后便是两层鼓楼,楼旁左右设着申明亭,施善亭。
庞锦命众衙差散去两侧庑房各归其职,只留主簿、典史等几名要吏随从在旁,一边引着往里走,一边口若悬河地坐着解说。
再往前走,过了鼓楼,就看仪门大开,阶上铺了新毯,正是为新官上任所设。
秦霄瞧在眼中不免也有些得意,转头看看夏以真,见这丫头表面上依着自己之前叮嘱的,故意装出一副四平八稳的样子,那双俏目却不自禁地左顾右盼,像是觉得到处都极为新鲜,唇角还暗沉着几分不屑。
他故意挨过身躯,贴近低声问道:“你觉这里如何?”
夏以真正没在意,忽觉一股温热之气喷涌而来,又在脸侧晕开,只觉耳间痒痒的,身上打了个颤,赶忙侧头避开,回瞪了他一眼,压着声音沉脸叱道:“没正经的,又打什么坏主意?”
秦霄原就是想戏她一戏,这时便故作愕然道:“我只是问你这县衙好不好?哪里打什么主意了?”
夏以真却是不信,又白他一眼,鼻中轻哼道:“好什么好,被一帮子溜须拍马之徒围着,我瞧你现在就像个狗官。”
那两字又从她口中说出,配着那轻嗔薄怒的样子,听在耳中直是说不出的舒泰。
秦霄不觉心情大好,又怕被庞锦他们听去了,当下便没再逗她,继续向前走。
欣欣然过了仪门,里头是一处好大的院落,中间设有戒亭,内中立着石碑,上头刻写着本朝高祖皇帝训谕百官十六字戒文,乃云“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秦霄心想这碑名为示戒,实乃立威,高祖皇帝以重典整治贪官污吏,二百余年来也不知有多少人倒在这十六个字下,如今官场却依旧是乌烟瘴气,想想也是可笑。
夏以真站在旁边,虽有几字不识得,但连蒙带猜也知其中之意,便将俏目斜斜地盯向秦霄,恰逢他也正看过来,却作笑脸,十足的一副坏相。
她撇唇轻哼了一声,回过眼来,又在庞锦等人身上打了个转。
众人只觉那眼神中寒意森森,甚是不善,却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位夫人,之前又从衙差那里听说她脾气不好,打人的手段却极是狠辣,当下不约而同朝秦霄看了一眼,便都垂下头去。
秦霄却只作不见,依着规制于碑前行礼,这才随庞锦继续向前,来到亭后的正堂。
这里便是日后自己审案理政之处,倒也算轩敞高大,堂上迎面设着公案、张脚大椅,其后堂帐挽垂,墙壁间绘着“海升红日,江崖青天”,其上匾额高悬,横写“节爱亲民”四字,堂内两侧栅后竖着虎头牌,衙门间的肃杀之气立时便显了出来。
秦霄看看四处都还算整饬干净,微微点头,倒也满意,于是便转向堂后,一路过了二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