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棵老梨树仍旧一反时令,枝条上不知何时又新发出几朵嫩白的花来。
秦霄幽幽轻叹,来时一提书箱,包裹轻软,走时亦是如此,但这回却与前次不同,若不能龙门一跃,金榜题名,自己是绝不会回来的了。
“爹,请恕孩儿不孝,就此拜别了,待到衣锦还乡之时,再来接你老人家。”
他朝着堂屋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走到院门前,挑起木栓,轻手轻脚地打开,用一根长棉绳套住栓头,向外搭在门扇上,走出去掩好,顺手抽回绳子,那门栓随即落下,重又在里面锁住,不留半点痕迹。
他笑了笑,将包袱挎在肩头,提起书箱,踏着夜色而去。
却不知方才落栓之际,院内堂屋的小窗已然打开了半扇,秦阙望着那兀自轻呀的院门摇头一叹,神色寂然。
……
秦霄趁着夜幕出村,走了半宿,天明时分终于到了一处渡口。
此刻时辰尚早,埠头边竟也已聚了十来人。
这次身上所带的盘费不多,须得俭省些,寻思着此去还是先到应天府,找个下处将那部新书稿写成,送三笑堂刊印,拿足了银两,再动身赴京,时间算着也来得及。
当下便也过去,坐等了片刻,待船家起艄,便随众人一同上了船,溯江北去。
沿路顺着风势,行得甚快,堪堪正午时分已到了一座市镇。
这漕运之道沿岸处处黄金,百业兴旺,连区区一个小镇也是舟车云集,尽显繁华。
船上众人都有些疲饿,只盼快些靠岸,举目远望,远远就看那埠头上鼓乐齐鸣,鞭声阵阵。
近岸停靠着一艘十余丈长的大船,上面是三层柁楼,蔚为壮观。
但见船身上下披红挂彩,锦绸飘飘,到处还贴着大红喜字,似乎是迎亲的喜船,可如此盛大的排场,却是从未见过。
这边身旁众人都看得啧啧赞叹,秦霄未曾见过有人用船迎亲,免不得也多瞧几眼。
过没多时,鼓乐鞭炮止歇,就看十几名精壮汉子簇拥着一名身着大红喜服,骑跨骏马的年轻男子迎面而来,另有二十几人挑着十来口硕大的朱漆木箱紧随其后,一个个瞧着都像是江湖习武之人。
那男子行至楼船边竟不下马,竟提缰轻叱,策马从那板桥上“噌噌噌”地踏了过去,姿态潇洒至极,引得岸上围观的人群彩声如雷。
其余人等也都跟着鱼贯上了那楼船。
彩声未落,后面又有八人抬着一顶红锦披盖,吊脚垂幨的精美花轿过来,旁边还有两排随行的服侍婆子和丫头,不仅衣着光鲜,就连个头体态也都颇为相似。
这一行走得不紧不慢,片刻之间也都上了船。
那马上的新郎意气风发,甚是高兴,仍骑在马上,立于船头,抱拳拱手朝岸上致意,又命身边的人将喜饼、喜钱撒下。
岸上围观的人纷纷疯抢,乱作一团,连临近的小船也都靠了过去,等着拿些好处。
秦霄这边的船家哪肯落后,又听众船客一起鼓噪,当下手上加力,赶忙也靠了过去。
那楼船上不分彼此,果然也朝小船上抛撒,出手更是阔绰,大把大把的制钱丢下来,竟没个停歇,不少都撒在了江中,沉到水里去了。
众人一边叫着可惜,一边争抢着捡钱,却无人去理那些喜饼。
渐渐的,附近的小船都聚拢了过来,将那楼船团团围住,拥挤不堪。
秦霄虽然爱财,却也瞧不惯众人的丑态,更对这等辱人行径嗤之以鼻,对抛下的钱财瞧也不瞧,冷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