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建民是偷偷摸摸溜进来的,哪怕家属区这边压根就没人管大门,也没人在乎外面人进来,他还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东张张西望望,明明长得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却摆出了个当贼的架势来。
唐婶儿眼神好,加上这会儿正好是家家户户忙着烧饭做菜随便准备开饭的点,连小孩崽子都不带往她这头凑的。因此,隔着二三十米的距离,她就瞧见许建民了,心道,这孩子是想干啥呢?
有时候,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许建民比许学军还小,而且最初哪怕两家有些嫌隙,那也仅仅是妯娌之间的小矛盾,谈不上生死大仇。即便后来,因为许学军他爸意外身亡的事儿,两边彻底闹翻,可这又跟许学军有啥关系呢?唐婶儿哪怕并不喜欢这婆家侄儿,也谈不上讨厌他。
——顶多就是讨厌他那个搪瓷母鸡的妈!
——人家铁公鸡起码还能蹭一点铁锈下来,他那个妈,连放个屁都恨不得憋回家来放,丁点儿便宜都不想叫人占了去!
“那个伯母啊……”许建民终于蹭到了窗户跟前,尴尬的笑了笑,“我买点儿肉,就那块,你能算我便宜点不?”
唐婶儿麻利的把肉丢到小的搪瓷碟子里,再连肉带碟子的放到公平秤上,正待看斤两,就听许建民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的,又想大叫又叫不出声儿:“那个碟子!碟子不能算份量吧?拿掉、拿掉……”
“我等下会扣掉的。”唐婶儿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八两七钱。”
报出重量后,她拿夹子把肉挟到另外一个干净的盘子上,又把刚才用过的搪瓷小碟子称了称份量,还特地叫许建民瞧了瞧,扣掉数又报了价,顺便抹去了三分钱的零头:“缸子打开。”
许建民这回是带了搪瓷缸子来的,闻言忙把盖子掀开,又从兜里掏出钱,嘿嘿笑着说:“伯母再给添半块猪耳朵呗,我就不还价了,不然你给块那个鸭脖我尝尝?”
唐婶儿:…………可看出来你是你妈亲生的了。
到底是亲戚家的侄儿,再说这一星半点儿的,唐婶儿也真懒得计较,拣了块最小的鸭脖给他丢进了搪瓷缸子里,她顺口问道:“二桃没跟你一道儿回来?你不去看看你丈母娘?”
“别别别!”许建民急了,飞快的往四下瞄了两眼,面上的神色都变了,只急吼吼的讨饶道,“伯母您发发善心,就当今个儿没瞧见过我。”
见唐婶儿没吭声,他更着急了:“这不是二桃她怀孕了,想吃肉您家卤的肉,我妈原还舍不得花这个钱,是二桃非闹着要吃,还把饭碗给砸了,我妈实在是没了辙儿,这才叫我过来的。统共就那么点卤肉,要是叫丈人家知道了,可不得叫小舅子都吃了?我媳妇儿跟儿子吃啥?”
“伯母啊,看在我那死去的伯父份上,你可千万得帮我保密啊!求求你了,我下回再不讲价了!”
唐婶儿还能说什么?记忆里那个白白胖胖笑起来还有俩甜甜小酒窝的侄儿,早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这个吧,性子简直就跟他妈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精明过了头,白瞎了这好模样。
其实许建民长得还不如许学军好看,只是他是国字脸,配上浓眉大眼,特别像是英雄电影里的主角,看着就特别的正义凛然,结果……
“走走,赶紧走,我今个儿就没见过你。”唐婶儿还能说什么?赶紧挥手赶人。
“伯母再会,我走了。”把搪瓷缸子揣在怀里,许建民猫着腰,一溜烟儿跑了,转眼就没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