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穆胭脂又说过同样的话。讥讽她爱上年轻的皇帝,所以置家仇于不顾。穆澜心里仍有一个声音在为无涯说话。十岁登基的孩子知道他手中的玉玺有多重?
她对无涯恨不起来。
然而,幼时的记忆已经在无形中隔在了她与无涯之间。
她想,至少她的梦已经醒了,回不去了。这世上再没有天香楼的冰月姑娘和无涯公子了。
无涯却不知道。他不明白穆澜的心情,依然费尽心思地做着迎她入宫的梦。
穆澜想,无涯的梦现在也醒了吧。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让无涯心里又暖又酸。他上前一步,握住了穆澜的手在桌旁坐了,诚恳地说道:“穆澜,我与你说说我知道的事情。”
明知拦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无形鸿沟,无涯选择了坦然面对。不论他心里掀起了多少风浪,他仍然是她喜欢的那个无涯。穆澜深吸了口气,微笑道:“好。”
她浅颦微笑依然眩目动人。这个笑容让无涯懂得了穆澜的心意:“不管……我先说吧。”
不管是否因此相忘于江湖,他们依然爱着对方。
无涯松开了手,给穆澜倒了杯茶,缓缓说道:“池起良身为太医院院正,负责帝后脉案。先帝开春痰症严重,有几次喘不过气,差点就去了。池起良宿在宫中值房两天两夜。最后一晚,卯初时分,先帝再次犯病。他一时情急,改了医方。想用猛药与金针刺穴,逼先帝咳出胸口的淤痰。结果药下去不等他施针,先帝便去了。趁着乾清宫混乱,宫门已开,他遮掩逃出了宫。巳初回到了池家。半个时辰后,东厂便赶到了。”
穆澜正想开口,无涯温和的用眼神制止了她,继续说道:“从卯初到巳初,最初的一个时辰里宫里一片混乱。我记得,是谭诚提醒了太后。然后召来了当时任院判的廖院正与徐院判。我坐在乾清宫中,听两人讲述太医院用的太平方和池起良用的药方。素公公作证。池起良改了药方,给先帝用了猛药。太后震怒,令人去找池起良问话。这时,朝臣进宫。后一个时辰中,我登基为帝。然后发现池起良已逃出宫去,百官皆惊。后来……是我亲自下的旨意。”
听到最后一句话,穆澜仍哆嗦了下。
她就算能理解,也不可能再和无涯在一起了。
穆澜平复着心情,又揭开了记忆中那血腥的一幕:“那天是我六岁生辰。我知道父亲进宫两天了。他答应过我,我生辰那天,他一定会回家。那天清早,下着雨雪。我穿上了母亲做的新衣新鞋,等爹爹回家一起午饭。我和核桃捉迷藏,躲进了父亲的书房……”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停了停便道:“时间上对得上,大概是巳中吧。东厂的人就冲进了家里。”
无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接下来的事他可以想象得到:“东厂回来复命,说并无逃脱一人。”
“他们将奶娘的女儿认成是我。我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后来就被我师傅救走了。再后来我失去了这段记忆,跟着穆家班沿着大运河卖艺。”
穆澜没有说救她的人是穆胭脂。
穆澜能有一身好武艺,能拜杜之仙为师,能女扮男装进国子监。救走她的人,养大她的人都与十年前的朝廷动荡有关。无涯此时不想去细究那些人的心思。他望着穆澜轻声问道:“你可还有疑虑?”
“有。”穆澜讲了素公公饮下的那碗提神的回春汤,“如果我父亲给先帝服下的药是回春汤,并非化解先帝淤痰的猛药呢?”
无涯喃喃说道:“我去请安探病,大多数时间父皇都在昏睡中。就算是醒着,开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