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官与那两名小丫头子端礼,凄凉脸面状,徐徐告退。
等人出去了,老太太方侧过脸,动动嘴皮子,对大奶奶言语道:“你跟我说句实话,他这般情景有多少日子了?”
大奶奶力争出一副笑容,宽慰道:“吃了药总这样,时好时不好,左不过静躺着安分些。若好齐全了,这会子只怕要闹去寿中居给老太太磕头,如今这样,反而是好的。”
老太太“唉”声长叹,语重心长道:“你也是安慰我,怕我伤心难受。我这把年纪了,哪里就看不清楚了?我在那边,眼睛不到,总归不放心。这会子看见,又是心疼又是难过。我难过的是,不是因你大爷要怎么样,是替你难过呀!瞧瞧你这身子,大显了,日后可怎么样呢?难为你锥心的疼痛,还顾忌我的感受,硬是逼自个儿捯饬这副笑容应付我,真真叫我不忍心。我呀,也不期盼从你这儿得个什么话儿,算我瞧一眼是一眼吧,你和他知道我的心,那我便知足了。”
老太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循循善诱,说出这席话来,大奶奶才刚那些抑制,再也扛不住了,便捂住嘴巴,呜呜低泣。
老太太又说:“当日啊,让你从镜花谢嫁过来,实在委屈你。你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偏偏给他们撮合糟蹋。你也休怪你琂姑娘没替你拦下,让你遭受这些苦。人啊,都是命。话说呢,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瞧瞧我们这些子孙,终须有,终须无,连累你有了,连累你求也求不得个安生。造孽的是我们庄府,连累你了。你可别心生怨恨,怨恨你琂姑娘去。”
大奶奶跪了下来,头脸匍在老太太手心上。
老太太摸了摸她的额头,再说:“我跟他们说,我睡那一觉,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你们大爷不好,三爷不好,你琂姑娘也不好,只怕是我自个儿多心。可是,我从来都不会梦见那些,想也是个准数儿了,指不定谁遭遇点什么事儿来。我醒过来后,一定要见见他们三个人,就是老爷们,太太们,你姑娘们,一个个的阻拦。瞧吧,我是没多心的。是他们多心了。今儿,你西府三少爷主动来见我,陪我吃了点东西,又随我来你这儿。这会子,在外头跟他们老子娘站着呢,我不愿意让他们跟进来伤感。我乞盼的是,老天垂怜我一二分,让他们几个好过些。只是,如今又叫我怎么说好呢?人不正躺着,一问三不知,七魂三魄不在了么?我硬说不伤心,不挂怀,那是假的。我伤心难过,也不能替他去。望你能好好保重自个儿,你才是指望呢,外头那些人,一个个为自个儿门前屋后掂量,哪里真心服侍你?我睁眼看得清楚,日前目下,不大爱说罢了。你须知我的心才好。我待你,跟待你琂姑娘是一样的。”
大奶奶感动十分,将头垂落,巴不得贴近地上,哭道:“兴许老太太带福寿来,他一准就好起来也是有的。琂姑娘大难大罪经历过,也是吉人之相,老太太也不须担忧。三爷年轻力壮,不比咱大爷,老太太也不消过于忧心。”
老太太拉住大奶奶的手,摩挲道:“我还想呢,摊些福寿给他们,叫他们长命百岁,灾疾不侵。我最想看到的,倒是你们一家子,日后子孙繁茂,我就有脸了。你给我说说,他究竟怎么了?大夫如何说的?”
大奶奶推却不去,终于,遮遮掩掩的,这样说道:“前些日子发病,一个人跑出去,在府外大门遭马踹成重伤。新伤旧疾,大夫已是极力救治。多少名贵的药,多好的大夫都来瞧过了,该施的施,该用的用,比前几日好些,因说只要洗过极乐汤,伤能好得快,我们也用上了,还听取偏房,熬些福寿汤……我知道老太太不喜我们这么办,可到底,都想救大爷不是?求老太太别怪罪老爷太太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