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还是王弟公子的楚王负刍,曾带斗然他们观赏过一次“游戏”。
将饿了许多天,看上去虚弱不堪的老虎,放入一个羊圈里,只一瞬间,嗅到新鲜的血肉后,原本趴着奄奄一息、形销骨立的饿虎两只吊眼突然绽放出了光芒。它腾地起身,冲向群羊,扑翻一头疯狂地撕咬它的脖颈,饱饮鲜血,然后发出了压抑已久的咆哮……
那一天,疯狂的饿虎,杀光了羊圈里的二十多头羊,群羊虽众,却只能咩咩直叫到处乱跑,任由饿虎屠宰。
此时此刻,那一日的情形,仿佛重现了。
前方诈降秦军以陷队之士和持矛甲兵,以飞快的速度冲击楚人,打得前排阵列七零八落。就连后方那些被楚人俘虏后,拘押在坑内,士气低落的秦卒,也突然迸发出了饿虎般的咆哮。
受降前,楚人本以为自己是虎,敌人是羊,这一刻,才发现他们的身份弄反了。
季婴等人发难暴起,以暗藏的刀削割开周华等人的束缚,众秦吏开始号召俘虏反抗,大伙赤手空拳地扑向看守他们的楚卒,将其扑倒在地,扼住喉咙,抢走武器,并猛攻楚军后阵,响应友军……
一时间,楚军陷入了前后夹击的困境中,前面是越来越近的秦甲士。千余人的阵列,已溃一半,仅剩下五六百人与人数相当的秦人对抗。后阵的五百人手却因为俘虏暴动,也陷入了混乱,根本调不过来支援。
而被斗然寄予厚望的弓手、骑兵,直接被对方主将无视了,秦人不管身侧和头顶的箭矢,一味地向前猪突冲锋,目标直指斗然的战车!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斗然甚至能看到秦军前排,那些浑身是血的秦人狰狞的面孔,甚至已有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彪形大汉,高高跃起,抬手猛抛,一支短戟便破开十余步距离,朝斗然的方向掷来。
斗然猝不及防,只能下意识地蹲下,那手戟击飞了他的铜胄,铜胄滚落战车之下,斗然吓得趴到了车舆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一直努力敲击的鼓点,也骤然停止!
不得已之下,斗然的御者开始驱车移动,战车在亲卫保护下,碾过几个挡住前路的溃兵,开始朝建制尚且完好的南边驶去。
孙奉的战车和五百兵卒就在那边,从开战至今,孙奉一直在发呆,在斗然数次派人过去催促后,他才派数百人前进,包抄秦人侧翼。谁料秦人不管不顾,只以一百甲士勉强挡住其进攻,其余人依旧在猛攻中路……
斗然打算撤过去,利用孙奉的人手,重新整队反攻,然而,这却正好着了秦军的道。
“楚军败了!楚将逃了!”
在黑夫的授意下,秦军中的南郡兵猛地高呼起来,前方尚在抵抗的楚军惊闻,回过头一看,果然瞧见,原本稳稳在他们身后督战的斗然战车旗帜,已经朝南方跑出十多步远。
失神之间,他们又被推攮着倒退了数步,最后的抵抗意志也垮掉了。
斗然和孙奉带来的两千人,并不是楚军精锐,只是他们各自的族兵。这些人当中,有大批毫无纪律的楚国游侠儿,也有手持镰刀和祖父辈遗留的生锈刀剑的庄稼汉,更有里闾小巷中找来、并未完成训练的闾左少年。
这样的军队,跟着昭、景、屈和项氏军队打打顺风仗还行,可突然遭到如此猛烈的攻击,便有些懵了。此刻又听见后方传来阵阵喊杀,自家的主将也“逃了”,更是慌了神,不止是已被秦军击溃的五个百人卒伍,剩下的五六百人,也开始步步后退。
“停,快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