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当然知道那词不是那歌唱的女郎作的,因为那词是谢安自己作的,作于东山,是谢安曾经答和王胡之的一首诗,那诗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流入了士林之间。那女郎所唱的只是其中一段。
想来刘文君尚且不知那诗是他所作,若要知晓了,他今日还不得被醋坛子淹没。
抵达刘府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日了,刘惔与庐陵公主亲自站在府门处迎接夫妇二人。刘仪掀开车帘,望见庐陵公主和兄长,愉悦地一笑,跳下牛车。唤了句“阿嫂”,已朝庐陵公主飞奔过去,庐陵公主亦笑着伸手将她抱住,姑嫂二人很快便贴着耳朵讲起了亲密的话。
谢安随后下车,走到刘惔眼下见礼。刘惔微微一笑,侧身引袖请两人入府。
庐陵公主心细,想到他们来时携有归宁礼,便唤了两名家奴过去帮忙把牛车上的归宁礼都取下来。
刘仪和谢安一时把携有归宁礼这事儿给忘了。入了刘府,刚入座没多久,谢安就和刘惔两人侃侃交谈起来了,谈得极其投入,天南地北的,无话不谈。刘仪坐在旁边,想插话压根插不上,毕竟自己的兄长和夫婿都是清谈高手,口才了得。
庐陵公主冲她招了招手,刘仪便站起身,跟着庐陵公主去了安排的厢房。庐陵公主拉着刘仪的手关切地问东问西。“阿妹去了谢家可还习惯?谢安待阿妹如何?谢家的兄嫂如何?谢公如何?”诸如此类云云。
刘仪一一作答,皆往好了说。
庐陵公主放心许多。
过了一会儿,有侍婢来到门外轻叩房门唤庐陵公主。庐陵公主起身出去,那侍婢看了屋里的刘仪一眼,附在公主耳边轻轻说了一通。庐陵公主神色突变,点点头,侍婢便退下去。
刘仪见此情景,望着走来的庐陵公主,问道:“怎么了?阿嫂怎么这般脸色?那婢女对阿嫂说了什么?”
庐陵公主冷着脸,打量刘仪片刻,走过来揽住刘仪的肩道:“文君实话告诉阿嫂,那谢安真的待你好么?”
刘仪斜了斜目光,轻轻点头:“谢郎他待我很好。阿嫂适才不是问过了么?怎么又问一遍?”
“我倒不觉得。”庐陵公主拂袖坐下,拉着刘仪坐到身侧,又握住她的手道:“文君不用护着他、一味替他讲好话的。他若是对文君上心,他们谢家若是看重这门亲事,不该备下隆重的归宁礼么?怎的就只携了几坛酒来?”
刘仪恍然大悟,预备开口,又被庐陵公主抢了话道:“此前,谢家下的聘礼倒是挺隆重的,怎么一把我刘家女郎娶过去了,就只备下几坛酒来做归宁礼,不是小觑我们刘家么?”
“不是的,阿嫂,”刘仪忙道,“我与谢郎归宁途中遇上了一群流民,那些流民围住了我们的牛车,要杀了我们的牛生啖了。谢郎与我遂将所携的干粮和归宁礼都分给他们了。那些流民衣衫褴褛,看起来好不凄惨。”刘仪说着,顺手挽住庐陵公主的手:“阿嫂不要怪罪谢郎,谢郎说日后会补上的。其实,那些归宁礼对我们刘家来说也不算什么,刘家也不缺那些归宁礼,阿嫂阿兄就当作施舍出去了吧。”
庐陵公主道:“我与你阿兄自然不会介意,只是你夫妇二人还要看望刘家长老的,难不成只携酒去?我是怕刘家长老们不喜。”
刘仪蹙起眉毛:“那我见了各位叔伯,阿翁,就与他们说,归宁礼以后再补上。”
庐陵公主噗嗤一声,掩袖笑道:“这哪儿成?这样吧,你阿兄先补上了,往后谢家也不用再补予你阿兄了,若让外人知道了去,多难看呀。”
刘仪眉开眼笑,抱住庐陵公主道:“多谢阿嫂,阿嫂待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