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帮着一条黄色绸缎的程远志端坐在上首的太尉椅中,面色阴沉,让人看不出喜怒。
“程帅!”张副帅还是要劝。“听老朽一言……”
“张副帅就不要自欺欺人了!”就在这时,一旁忽然有一名小帅实在是忍耐不住,从座中跳了出来。“你说这么好听,其实还不是为了给你那独子报仇?!满满都是私心……”
“我有私心又如何?”张副帅丝毫不惧,花白的发丝从绑着黄巾的铁盔中露出,竟然无风自动。“诸位哪个没私心?没私心造什么反?!再说,我虽然有私心,却也未曾为此耽误大事,不以攻为守,难道要坐以待毙吗?!”
“你还有脸说未耽误大事?”另一名衣着稍微简朴的小帅愤然起身。“为你私心,今日一日便死伤近两千人……”
“些许氓首,如何算人?”张副帅依旧振振有词。“几日间便能聚拢来三万人,那日后还能聚拢来三万人!若能靠死两千这些东西便能拖延时日,等到范阳城陷落,地公将军来源,则此番大事照样没有耽误!”
“张副帅强词夺理!”又有一人站起身来,却是对着程远志而言。“程帅你想想,便是氓首之命不值钱,此时也是极为紧要的,因为我们现在蹉跎在城下,士气低落,唯一依仗便只是兵力雄厚而已。而若是照张副帅的意思去做,昨日没了一千骑兵,今日没了两千步卒,明日若再没两千步卒,那几日后汉军倾巢而出我们怎么挡?!我们败在这里不要紧,七八日便让那涿郡太守引兵去支援到范阳……可就罪过大了!”
张副帅刚要再言,却见一直未发一言的程远志忽然拍着椅子把手站起身来:“说的不错!我们这边败了倒也罢了,可决不能误了地公将军的大事!张副帅,你就不必多言了,从明日起,安心在营中修养,其余的大家伙仔细布置营地,小心防护……撑到地公将军来援,万事好说!”
营中还没人能够质疑程远志的地位和决断,尤其是邓茂死掉以后……所以,即便是张副帅也只是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便不再多言。
就这样,当日晚间,程远志先是格外叮嘱了值夜与防护……作为家中拥有庄园的大户,晚上需要格外提防夜袭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人教,甚至这些黄巾军统帅都不认为这是一种军事素养,而是一种本能之举……然后,身心疲惫的程渠帅才满怀心事的躺在了自己的军帐中。
三月初,换成以后的阳历大概要算成四月份,真正的阳春三月,天气不冷不热,完全可以和衣而睡,还睡得很香。
然而,身为一军统帅的程远志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个天资愚钝,但却因为格外勤恳而被张角高看一眼的广阳人,开始回想起来到涿郡以后的种种事端……从前几日被汉军用小股骑兵大肆袭扰,到邓茂请求聚拢骑兵却被人在远离大营的地方一击而灭,再到昨晚上稀里糊涂听了张副帅的鬼话然后今日乱糟糟的攻城,当然还有今日的争端……种种事情都在这位黄巾军渠帅的脑海中反复盘旋。
渐渐的,程远志有所醒悟……其实,他一开始就应该把骑兵聚拢起来,这样才能应对汉军的小股骑兵,但却不应该放任骑兵离开营地,失去援护……早知如此,便不会有如此的局面了。
以后,应该记住这一点才是!
想到这里,程大帅居然起身喝令士卒重新点灯,然后又就在灯下掏出一个安利号专门用来抄书的白本书册,并翻身取出了一支大鹅毛,在这小本本上记下了此番心得,甚至还复诵了两遍,这才难得安下心来,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