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难得失笑,却依旧不答。
关云长身侧两名军官亲自动手,轻松将地上这少年拽起来往旁边扯去,少年不敢再反抗,只能边退边喊:“将军收了我吧!我辈闾左贫民,黄巾贼未起时宛如草芥,黄巾贼起时亦如草芥,黄巾贼走时还是如草芥……徒然一身,若不能持刀而起,还能如何?今日不能为官军,难道是要逼我去做贼吗?!”
“拖回来!”关羽忽然色变。
邋里邋遢、衣衫褴褛的无赖少年自知失言,被拽回来后更是想起之前被砍的那些盗贼首级,一时手脚冰凉,四肢俱颤。
关羽看到这一幕,本想呵斥几句,反而心下一软。
“你父母俱皆早死?”沉默了好一会,关羽方才缓缓问道。“族中也只管你不饿死?”
“是!”少年小心应道。
“你年岁未到。”关羽认真言道。“军中不会收你为正卒的,更不要说入白马义从了。但这匹马确实神骏……”
“愿献与将军!”少年闻言赶紧叩首。“亦不求投军了。”
“我如何贪你一马?”关羽当即怒目道。“我是说,若你献马与我家中郎将,我便做主,让你入我部,拿半饷,做我私卫。须知我有一兵器,重八十二斤,虽然锋利无比,却因极重,难得使用。故此每每上阵,都使一亲卫骑马在旁,为我负刀。而我又见你颇有膂力……”
“愿为将军负刀!”无赖少年惊喜昂头作声。“当官军非只管饱饭,居然还有饷钱拿吗?比黄巾贼强多了!”
关羽闻言怒气半消:“你叫什么名字?”
“潘璋!”无赖少年赶紧再度叩首。“发干本地人潘璋!”
“潘璋吗?”关羽俯身按其背而道。“我在河东时曾听本地老人说,当年西凉兵乱,招募子弟从军,多有束发少年匆忙而走,彼时,家中长者便为之裹头以作加冠!你今日既然随了我,族中又无看顾之德,我便做主为你加冠取字好了……你名为璋,便取珪字,又粗鲁不学,正该习文……如此,便叫文珪如何?”
少年听完此言,不及叩首做谢,却居然情不自禁,泪流不止,一时间连自己新字是什么都迷糊了。
且不提潘璋潘文珪如何对命中贵人关羽感激涕零,也不提公孙珣如何分遣诸将扫荡安顿河北局势。只说随着这日天色渐暗,由于大战和溃兵都在河北发生,河南诸县,尤其是始终没有被黄巾贼攻下的东阿县城,此时却依旧显得秩序井然。
“仲德公。”烛火下,当日助程立夺回东阿县丞的本地大户薛房,此刻正局促坐在一高凳上,然后恭敬对着改了名字的程昱汇报着什么。“如你所言那般,我等没有为难故意为难县令,他要我们族中青壮去随县卒去光复范县,我等也无丝毫推辞。”
“那不就得了。”程昱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太平经》,连头都不带抬的。“还有何事吗?”
“哎,”这薛房小心问道。“诸家诸户都想让我问一问仲德公……”
“问我什么?”程昱无奈放下手中书卷。“是问我为何辞去县吏,还是问我为何要你们尽力配合闻人县令?”
“都有。”
“世道要乱了。”程昱难得叹气,然后掩卷坦然答道。“我今年四十四岁,已然老朽,辞去吏职安守家中,难道不行吗?”
“这……”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程昱继续言道。“我既然推辞了公孙将军的征召就不会出尔反尔的,说要守乡梓也会守下去的……以后但凡乡中有祸事,你们尽管来寻我便是。”
薛房当即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