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歆是个文弱之士,听得此言,便不敢再争辩,而宗元、程普是纯粹武人,张纯又有心事,他们哪里会有心思去说这些?
唯独已经披挂完毕的钜鹿太守郭典郭君业,闻言稍微顿了顿,然后方才出言批驳:“五官中郎将的意思我大概明白,河北中原乃我大汉腹心之地,却一朝俱反,可见为政确有不妥之处,不然贼人也不至于聚兵如此之众……然则,你我既为汉臣,就应该明白,汉室之德不是这些巫道、豪强、蛾贼所能动摇的,最起码,今日依然有七万虎士,六位两千石愿为国家赴死……故此,战后的事情,战后有命再说吧!”
言罢,这郭君业便昂然勒马,要往已经列阵完毕的其本部而去。
“郭君且住。”虽然被顶了回来,公孙珣却依旧不慌不忙喊住了对方。“尚有一言。”
“五官中郎将直言便可。”郭典驻马回头。
“虽然我也早有渡河之念,但此战如此仓促多少还是因为郭君的敢死之志摆在那里,我不好不应。”公孙珣以马鞭指向对岸清晰可见的黄巾军阵地言道。“而且,此战之根本也在于两处,一处在于我军一万余集中使用的骑兵,而另一处则正在于两位太守能否强渡成功……若能过河立垒,稳住阵脚,吸引贼人注意,则骑兵再来必然获胜!可若……”
“我晓得。”郭典双目淡然,从容在马上答道。“可若我与张太守皆不能立足,则五官中郎将便无须让骑兵再行攻击,更无须遣人渡河救我,以免徒送将士性命!至于已经过河之人,包括我在内,届时生死由命成败在天……此乃我亲口所应,诸公皆可作证!”
“说的好。”似乎是示威一般披着一件孝衣的张纯也是咬牙戴上了兜鍪。“此战生死有命,成败在天……可我正要搏一搏命,斗一斗天!”
“那两位便请速速去吧!”公孙珣同样干脆。“程校尉、宗校尉,你二人也各自往两翼看住阵脚,何时支援,怎么支援,你们可以相机出事!”
这是早就定好的方略,四人自然无话可说,便各自转向……汉军六七万军势,倒有三四万一时间齐齐运动了起来。
数刻钟后,对面土山上,黄天大旗之下,头裹黄布的张宝眼看着汉军军阵开始移动,当即便紧张了起来……因为他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这种十几万人对阵的大场面!
人太多了,人过一万无边无沿,何况是十余万人?
即便是防守,即便是设立了专门的阵地,即便是平原之上,可十多里的战场宽度摆在那里,张宝又不是真的神仙,如何能清晰明了周边所有局势?
甚至可以说,他唯一能够清晰观测并直接作出反应的,只有眼前中军对峙的这片区域而已。
故此,当河对岸的汉军动作连连眼瞅着就要渡河,他却只能遥遥望见旗帜与烟尘时,这位人公将军立即就有些心慌了:
汉军要渡河,从何处渡?
对岸汉军骑兵数量极少,是因为要渡河所以根本就没骑马,还是说骑兵已然集体出动准备大规模绕道奔袭?
若是绕道奔袭,又从何处来?什么时候来?
该留多少预备队?放在何处?自己的那些准备够不够?
需不需要立即对便于渡河的那几个口子增加兵力?又或者再等等,等对方上岸后再聚兵?
一连串的念头在张宝的脑子里乱窜,却不敢有半分展露出来,生怕影响到军中士气……从二月底到现在,他已经在军中做了半年的主帅,最起码的一些东西还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