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阶级是阶级,个人是个人的问题了。
而事情的复杂性便在于此。
公孙珣那日给自己母亲写信论及大汉药丸,也是结合着他履任长吏多年经历,重申了他的治平观点的打破世族政治垄断与豪强经济垄断,以上下通畅的政治权力与财富流通为调解手段,重构社会阶级基础。
但此时,却又显得有些任重而道远了。
毕竟,此时此刻,几乎所有政治人才都在士人里面,你需要使用他们自己的才能去打破他们自己的政治特权;然后,所谓生产资料公孙大娘语却又掌握在豪强手里,所以你还需要调动他们,去打破他们自己的经济特权这个就很考验上位者的手腕了。
“君侯。”娄圭忍不住喊了公孙珣一声。“该当如何”
“直接跟上吧”公孙珣一声叹气,收起心思,便打马而去。
果然,须臾后,众人真的见到了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妇,那丈夫之前正在田中堆肥,汗流浃背,却未失体统,而妻子更是举罐齐眉。
须知道,周围田野里也不是没人,但此时却早已经惊慌逃离或者勉强伫立,唯独这个青年,之前远远见到这么多骑士缀着自己妻子过来,却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堆肥。然后妻子来到跟前,还堂而皇之接过罐子,喝了几口热汤,又谢过自己妻子,方才不卑不亢的从田中走了上来。
“见过公孙将军”青年俯身一礼。
“白马如林,倒是便于辨认。”公孙珣在马上笑道。“你便是是常林常伯槐吗”
“正是。”青年起身昂首作答。
“能让我看看你的手吗”公孙珣依旧居高临下,颇显失礼。
而常林倒是依旧从容,直接上前两步,摊开双手。
“好茧子”公孙珣在司马朗的目瞪口呆中直接用马鞭蹭了蹭对方手心,这才引众翻身下马,正色言道。“我今为卫将军,领河内太守,欲辟你为我幕中掾属,可愿来啊”
“愿从之。”常林昂然作答,干脆至极。
刚刚从马下滚下来的司马朗愈发恍惚,一脸茫然。
“你这同乡少年似乎有些疑惑,”公孙珣回头以马鞭指着司马朗笑道。“伯槐可愿为他解惑”
“司马家的大郎倒是可堪一言”常林看着司马朗坦诚言道。“大郎,你须知道,首先,卫将军为本郡太守,是为郡君,我为郡民,这叫名正言顺;其次,天下板荡,正该有卫将军这种威风人物出任一方,安抚一方,还一方平安,而我身为本地人正该襄助他才对,这叫以国事为重;还有,将军刚才虽然看起来无礼,但真正的德行和礼节不在于这些小事冬日田地荒芜,可白马骑兵数百,却纷纷挤在田间陌上,一路排到里门前都没有踩踏田地,俨然是将军平日间军纪严明,早有叮嘱换言之,将军的德行是大德,非是礼仪上的小德;最后,我常林读书耕地,自力更生,却非是不愿出仕,不愿为官,如今将军如此威德,我为何不服,又为何不受征辟”
刚刚束发的司马朗目瞪口呆。
“这个呆鸟”公孙珣忍不住嘲讽了司马朗一声,却又不禁得意而笑。“常伯槐德才兼备叔治,便让他和枣祗一起随你为副吧”
常林和走上前去的王修各自俯首相对,而公孙珣却在冬日田间陌上引着寒风心情舒畅难耐不管如何,这天下间的士人终于明白,想要保境安民,自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了。
不枉十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