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槐想说什么”吕范微微蹙眉。
“我是想说,中枢与地方乃是相辅相成的关系,不仅仅是地方应该服从于中枢,中枢也应该不失德。”常林从容对答。“就事论事,关于此时对左昌的处置,其实我与长史看法相同,万般过错,万般不堪,中枢都要先忍下来,非只如此,还要尽力支持于他,万事以平叛为先但是反过来想,若非是中枢一开始就选材不当,如何会酿成今日之局面”
“不错。”司马朗恍然言道。“若非是中枢之前任命了一个昏悖的刺史,又任命了一个不法的武威太守,怕是一开始都不一定能起乱子何况是今日之局面”
“那伯槐以为,源头还是在中枢了”吕范等司马朗说完,方才继续追问。“地方居然无半点过错”
“我并非此意。”常林立即摇头。
众人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不善之处,尤其常林乃河内本地出仕士子之首,而吕范为公孙珣实际上的总幕府这种情况下二人争论地方和中枢这种问题,他们多不好插嘴,只能对着坐在上首的公孙珣察言观色。
公孙珣吃喝不断,心里无语至极地方和中枢,集权和分权,这种问题是有答案的吗你再等两千年也没有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大汉而言,出现这个问题并且日益严重的一个重要原因,无外乎是出仕通道不畅,地方吏员和中枢派来的长吏之间流动性极差,这才会形成固定的对立模式,并且渐渐失衡故此,还是要晚上人才选拔机制,让上下通达,让地方和中枢通达。
但是,此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我且问你们,”公孙珣吃完饭后拿起绢布擦了下嘴,这才好奇发问。“且不说什么地方与中枢,就事论事,你们觉得要解决凉州这个局面,该从何处下手”
“自然是选拔能吏了”话音未落,杨俊便拱手直言。“若能有虎臣良牧安抚地方,何惧区区叛乱,当日黄巾贼撼动七州,不也是被君侯与左右车骑两位将军给荡平了吗”
“非止如此。”枣祗也忍不住插了句嘴。“大家闻得凉州事纷纷色变,宛如直面大疫,乃是因为过往羌乱耗费极大。其实,此时便是护羌校尉战死,叛军胜了一场,也终究没有夺取州郡,尚不如去年交州之乱。而交州之乱,便是因为朝廷派去了一位秉公执法的贾刺史,那贾公到任后安抚地方,叛乱自平然后再去问那些反贼,他们都说并无反意,只是算赋过重,贪官所求无度,这才做了盗匪,以至于渐渐成了气候,杀官夺城。”
“说的好。”杨俊立即点头称赞。“若能有这么一位刺史去彼处,说不定凉州也是能安抚下来的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真的杀官造反明摆着死路一条嘛”
公孙珣不以为意,只是再问“那你们觉得,朝中如今能选拔出贾公那种官员吗”
堂下诸人一时雅雀无声。
隔了许久,娄圭方才捻须冷笑“西园卖官,做官须交钱,交钱后到地方自然想要将交的钱捞回来,此乃人之常情;而提拔任免的权威,又多以宦官为主这种局势下,出了贾公那种公直之人,乃是走了运道,出了左昌这种人,乃是寻常”
“阉宦误国”不知道谁突然喊了一句。
说来说去,地方中枢、集权分权、异族士人千头百绪汇成一句话,却还是要诛宦不是说诛宦就能解决问题,也不是说宦官便是天下祸乱之源。而是说这个帝国的深层矛盾已经压抑的太多、太猛、太繁杂了,需要这么一个让天下人团结起来的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