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相处甚得,方才有此心悸。”蒋子翼又是一大口温水咽下,方才缓缓言道。“阿异你想一想,如此大局之下,公瑾能有什么好下场呢?”
只着中衣的王异侧身坐在榻上,先是微微一怔,复又恍然……不管中原和淮南人怎么想,北面之人却都不怀疑公孙珣将会扫平四海,一统天下的。
“其实,那三日间,公瑾以为我不知道,我却早已经窥清他的虚实了。”蒋干幽幽言道。“他表面上风流倜傥,神色自若,一直好生招待于我,半点差错都无。但其人心中怕是早已经被大局逼得焦躁不堪,挣扎难为了。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直没有开口论及军政,也没有半点劝他反复之言语。”
“如此倒也……”王异接过陶碗,转身扣在一侧案上,回过身来上榻,却又不禁好奇。“只是夫君与你那同学一别多年,又怎么看出他心中其实焦躁不堪呢?”
蒋干此时已经缓过气来,却是一时失笑摇头,然后伸手在怀中抱住爱妻:“阿异可曾听过一句话?”
“什么?”
“曲有误,周郎顾。”
“这是什么话?我如何听得?”
“这正是一句你注定不曾听得,我却耳熟能详之言语……这个周郎就是我那同学公瑾了。”蒋干坦然道来。“阿异,我再问你,你觉得你夫君姿色如何?”
王异虽然无奈,却也只好奉承:“夫君自然是最出众的。”
“我虽称不上是最出众,但也称得上是容貌上等。”蒋干苦笑一声,抱着妻子肩头缓缓言道。“而且自幼有神童之称,故此当年少年时分,自然是骄傲自得……但是,等到束发读书之际,遇到了这个周公瑾,却瞬间从宝珠变成了鱼眼。”
王异听得有趣,便在丈夫怀中催促:“如此说来,那周公瑾真是天下难得的人物了?”
“这是自然。”蒋干坦诚以对。“周公瑾这个人,首先是家门极高,他们周氏是出过三公的,乃是扬州第一高门;其次,是他本人确实容貌俊俏,风流倜傥;其三,却是他这个人聪明至极,经书武艺,兵法音律,一触既通……家门不如他,容貌不如他,才学不如他,只有嘴皮子比他快些,那我在他面前岂不正是一个鱼眼睛吗?”
“且说什么是曲有误,周郎顾。”
“是音律……公瑾这个人音律上造诣是极高的,而当时我们在庐江赵公门下读书,赵公仿效当年马公的故事,常常在讲学时叫使女舞蹈吹奏于两侧……大多数时候,公瑾是目不斜视,一心听讲的,但一旦曲目吹奏有误,公瑾却会是第一个发现,然后扭头相顾之人。”
“这倒是有些趣味……”
“不仅是趣味……其中有些使女一次偶然出错后,发现能得周郎一顾,便常常忍耐不住,故意出错,引公瑾去看她们,而公瑾偏偏音律造诣极高,又往往是在专心听讲之时闻得差错,所以总是出于本能去看……到后来,许多使女都仿而效之,动辄故意出错,以至于音律不协,逼得赵公直接弃了这种仿效。”
王异直接笑出了声。
而言至此处,蒋干却忽然一时黯然:“那日在郯城,我们宴饮之时,便又见到了这种把戏……可彼时连我都听出来的曲误,周郎却连顾都不顾了。你说,若非是为时局所压迫,心中焦躁,他又何至于如此呢?也就是那时开始,我心中也忽然醒悟,乱世如此,像公瑾那种超俗之英杰,也要为大局所困,而即便是为大局所困,却还是倾心招待于我。受人如此待遇,我身为同学,又何必再存庸俗之心呢?所以三日间,虽然他公事、军报都没有避讳我,我却主动避讳了过去。本以为这样可以心无旁骛,了无牵挂,一走了之。但一想到明日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