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夜中,公孙珣回到营中后帐内,枯坐许久,先尝试写了一封给吕范的私信,但写到一半却又觉得过于虚伪,复又直接撕掉,转而手书了一封军令。但尚未来得及发出,便立即得到汇报,说是今日去做反间连环的邓当去而复返。
而就在后帐私下接见邓当听完汇报后,公孙珣却只觉得脑海中一时恍惚,种种荒谬感立即涌上头来:“黄公覆要做内应请降,又把你遣送回了此处?”
“是!”邓当在地上俯首而言。“黄将军对我说,他知道我是诈降回去的,但却不在意,因为大树将倾,他自然也是有打算的……”
“所以你承认了?”公孙珣直接厉声喝问。
“没有!”邓当抬起头来,满头大汗,今日的经历真是让他心力交瘁。“在下从头到尾都没承认,可黄将军却直接让他的心腹卫士将在下绑了,伪作使者,趁着夜色直接从前营送过来了。”
公孙珣愈发觉得荒谬了:“所以他还告诉你,他会说服曹操与孙策,利用徐荣进军阳翟,或者我军粮草经行乌巢二事择一设伏,而实际上他届时会直接临阵倒戈,助我军成大功,以成此战?!”
“不错!”
“至于到底是截粮乌巢还是阳翟设伏要等三日后给我答复?”
“不错!”
“你觉得他是诈降……还是……”公孙珣忍不住询问起了当事人的意见。
“在下连自己是不是诈降都不知道了。”邓当稀里糊涂,满脸无奈。“在下只是一个厮杀汉……一开始奉朱府君之命前来诈降,但实际上因为陷入死地而存了真降的念头;后来蒙殿下与贾军师看顾,虽然知晓了在下的小心思,却不计前嫌留下,还让在下回去,一面保全家人,一面去做间谍;可到了黄将军那里,在下半点破绽都无,营中同僚也都为在下说话,他却一口认定在下是在做连环反间,却又不杀了在下,反而让在下做信使,替他与殿下搭线……”
这厮一口一个在下,公孙珣听着也糊涂,便连连摆手,示意对方暂且下去,然后复又立即让人请贾诩过来……后者正是这个反间连环计的真正操手者。
贾诩被匆匆唤来,大约一听,却并不着急言语,只是立在那里若有所思。
而公孙珣瞅了对方半天,到底是催促了一句:“文和在想什么?这里就你我二人,”
“臣在想,当年臣在潼关,到底算不算是殿下的间谍呢?”贾诩面色如常,拢手以对。“还有程仲德(程昱),虽说臧否同僚是大忌讳,可臣实在是好奇,当年殿下与袁绍决战河北,他又到底算不算是殿下的间谍?”
公孙珣哑然失笑。
话说,贾诩的这个回答真是妙极了,因为他点出了一个真正的问题所在,那就是现实之中,尤其是混乱的局势下,穷究一个人的身份本来就没有太大意义,重要的是这个人有没有用,或者说能不能起作用。
毕竟这又不是小孩子玩的打仗游戏,也不是下棋打牌,这个棋子是红,那个棋子是黑,这张牌是龙,那张牌是鼠……现实中一个人的身份本来就是模糊的,本来就是随着时局变化而随时改变的。
真要是如游戏中那般壁垒分明,非此即彼,公孙珣当年进入潼关后,为什么董卓控制下的三辅郡县这么多官吏没有一个反抗的?而为什么公孙珣掌握三辅后,又将那些之前没有反抗甚至协助自己的所谓三辅长官尽数撤换?
这些人到底算是哪个阵营的人?
须知,人性本身就是复杂模糊的,身份立场这个东西不是说没有意义,但在如今这个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