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柔兄何必欺我无知?”刘玄德愈发冷笑。“我且问你,想当年刘景升单骑入襄阳,数十家宗贼被灭,他们的土地、财货、人口尽数充公了吗?你们襄阳左近世族分了多少?又拿出多少来安置北面流民?至于说到流民,北面流民无数,那些官宦人家聚众自保且不提,只说穷苦百姓,又有多少是被官府组织着屯田,多少是被你们这些本地人掠走自肥了呢?外人说南郡之地,乃是刘、蔡、蒯三分天下,这是假的吗?”
蒯越终于语塞。
“你们南郡这些人,分明就是世族豪强并行,半州之地,经济根本全为你们把控、出仕路途也全为你们掌握,而我那兄长说的已经够清楚了,他辛苦数十年至此,求得便是将你们这些人杀得干干净净!”刘备语气愈发严肃。“而你们这些聪明人,如何不懂这一点?所以才会既畏缩又顽固。否则,但凡北面露出一点缝来,你们早就将刘表和天子一并卖了,何至于等到现在?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去年在邺下为使时与审正南说过什么吗?”
蒯良面色惨白,却居然无法反驳。
“子柔兄!”刘备难得挑眉,一声叹气。“现在的局面是,你们南郡那边实力出众,但无论君臣却都是想抵抗又不敢抵抗,想投降又不敢投降……因为生怕抵抗会触怒北面,投降又会徒劳沦为砧上鱼肉。可现在若将南郡与我呢?我却是敢奋力一战的!而以我为主,你们只把各家力量交给我调用,自己完全不用出面。那届时即便败了,我那位兄长必然极恨我,你们反而说不定能逃过一劫,如此何乐而不为呢?”
蒯良沉默许久,却又忍不住反问:“如此,左将军又有什么好处呢?”
“此事也简单。”刘备幽幽叹气道。“我也是被北面逼到山穷水尽了,这便是唯一生路……败则死矣,可一战若胜,南郡、豫章、丹阳三郡在手,江夏便也实际上为我所控,四郡之力,足以回身扫荡荆南四郡,再压服孙氏、士氏,届时我坐拥东南半壁,还是能勉力回身相持的。这也是我幕属鲁子敬给我想到的最后一条出路。”
蒯良细细思索,竟然缓缓点头。
“去吧!”刘备也不多言。“将今日言语说于蔡德等人,至于景升兄那里,以他的聪明,自然懂得顺水推舟,说不说倒也无妨……只是要快,我来之前好不容易才说服了我弟翼德为我出战,过两日再于殿前取得名分,春耕一过,或许咱们便能先下手为强了。”
蒯良不敢多留,便躬身告辞。
而蒯子柔既走,刘备却依旧端坐于厅上,精神奕奕,似乎在等什么人。而果然,没过多久,便又有侍从来报,说是清河名士崔琰递上名剌,求谒左将军。
刘备只是微微颔首,侍从便自带崔琰入内了。
“崔先生,多年不见,足下倒是风采依旧。”刘玄德见到崔敏入内,便起身相迎,而听言语,其人似乎与对方有旧的样子。
“左将军。”崔琰微微俯首行礼,却也从容。“左将军也是精神如故……说起来,昔日河北一别居然已经十三四载了,真是让人唏嘘。”
“是啊,”厅中火炉畔,眼见着侍从换了茶水,身着宽袍的刘玄德便兀自坐下,然后随意一指,显得格外放松。“先生请坐,既然是故人,咱们就不必多礼了。”
崔琰微微颔首,便也随意坐到厅内,双方这便算是寒暄完毕了。
不过,崔季虽然落座,表面也算从容,但心底还是有一丝不安的,这是因为当年二人河北一面之缘并不那么愉快。
这是当然的。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