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孽终究是沈孽,如同他的名字一样,生来就是罪孽。
故事的最后,青年趴在男人肩膀上,耳边是呼啸的烈风,指尖滴落下来的血液,一路延伸到尽头,多么的鲜艳而美丽。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回眸望了一眼身后,污浊的黑暗好似逐渐离他远去,他活了这么多年,苟延残喘,拼命的想摆脱那噩梦的深渊,没想到临死前倒是实现了。
可悲又可笑。
这地方远在郊外,无车无人烟,盛言信要想带着他及时找到医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沈孽明白这点,所以他在男人耳边轻道了句:“别跑了。”
男人不说话,脚下步伐迈的更大更快,风声凛冽,他的额头血与汗交融,抓着青年双腿的手青筋暴露。
沈孽蒙住他的眼睛,嘴角扯了扯,道:“我想看看你,看看天,你背着我,走完这一段路。”他被打的筋脉俱损,骨骼碎裂,抬起手这个无比简单的动作,却让他疼的难以忍受。
他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起自己的儿时,那样残酷而冰冷的童年,他没死,后来他辗转涉黑,他也没死,即便最后锒铛入狱,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真的要死了,还是为了救一个男人。
盛言信颤抖着闭上眼睛,他不敢去看青年的脸,不知是欺骗自己还是欺骗他人,声音嘶哑的惊人。
“我带你回去,你不会死……”
他背着青年一步一步朝前走,头顶的夜空洒下星光,郊外的野草哗啦啦吹的寒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什么,就好像他还没有走到尽头,天空就要塌陷了。
沈孽望着男人的侧脸,忽的抬手拿衣袖去擦他脸上的血污,他擦的认真而缓慢,手有些抖,却没想到自己衣袖上也都是血迹,越擦越脏,他可惜的放下,面色苍白的厉害,唤了一句:“盛先生。”
他缓缓道:“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盛言信说:“我知道。”
他又道:“我说多年前我救你是一时兴起,也是真的。”
盛言信露出一个笑容,却比哭还难看,他的身体有些颤抖,寒气不断侵入,冰冷的厉害,说:“我知道。”
沈孽低头,言语间带着缠绵悱恻的眷恋,轻声道:“多年后我再救你一命,那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是真的。”
男人嘴唇张了张,竟然发不出一个声音来,脚下步伐停下,他痛的想要弯腰,只觉心都要裂开了,沈孽再次蒙住男人的眼睛,感受到手心的湿润,他凑近男人耳边道,声音虚弱几不可闻:“可惜,接下来的路,你得一个人走了。”
我一生活在深渊,等不到救赎,后来有人偶然给了我一点光,我便还尽他此生。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如果当年没有救下你这条命,我是不是可以活的不那么肮脏与不堪,但我现在无比庆幸,早知道我如今会那么的爱你,我依然会这么做。
如果我能活的更久……那就好了……
他覆着男人的手垂下的那一刻,还是笑着的,笑得单纯又美好。
盛言信站在原地,他努力想唤醒青年,却被酸涩的胀痛堵住,他的视线逐渐模糊,眼前的一切都好像成了黑白剪影,天光猛然褪去,大片大片的阴影铺天盖地的降临。
真疼,他的心疼的变成了一个空洞,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他张了张嘴,从喉咙里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痛到窒息彻骨。
盛言信没有告诉沈孽,他作为一个年轻有为的军官,却放弃了大好的前途,甘愿退伍到一座小城当个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