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姜睁大了眼,脑中一片空白。
“阿无,活下去。”
这一句话穿透了十六年的光阴岁月重叠在耳畔,瞬间将姬无姜击溃。
仿佛又是当年火光冲天的落雪岭,瘦小的身体在雪地上用尽力气狂奔,然而眼前男人高大的身影仿佛无法逾越的大山,一次次把她踩倒在地。
年幼的画骨被人绑着拖行在雪地上,疯狂地呼喊她的名字:“阿无!阿无!”
瘦弱的身体里不知哪来的力气,她一次又一次从雪地里爬起来,拔足朝她追去。剑折了就用暗器,暗器丢光了就赤手空拳地打,手折了就拼命用腿揣,到最后只剩下完好的左臂一点点在雪地爬行向前。
鲜血模糊视野,耳畔嗡鸣,她咬牙向前。
不能放弃、怎么能丢下她!
直到画骨的声音尖得破了音,她也没有停下来。
“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画骨的哭喊就在不远处。
“我和你们走、我乖乖和你们走!”
“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什么我都做!求你、求你别杀她!”
不能……不能走啊。
她在内心慌乱地喊着,然而画骨的声音在风雪中不断远去,最终消失不见,而她也失去最后一丝力气,趴倒在雪地之中,耳畔唯余画骨最后的哭喊:“阿无,活下去,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怎么能不活下去。
她的命,是她换来的啊。她这安稳的十六年,是她忍受蛊虫煎熬的十六年换来的!
可到最后她都没能还上。明明就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能带走画骨,为什么偏偏……
“啊——”姬无姜抱着画骨的尸身狂叫出声。
姬尧光不忍地闭了闭眼,双手反复握紧又松开,最终也只能默默走到她身后伸手拥住她而已。
姬无姜就这样不知在雪地里跪坐了多久,怀中的人失去最后一丝温度,细雪在头顶、肩膀积了薄薄一层。若不是姬尧光在不断给她输送内力取暖,她恐怕早就冻透了。
“师兄。”姬无姜双眼茫然望着前方,低声喃喃:“我们回家吧。带她回家吧。”
“好。”姬尧光紧了紧怀抱,低声应道。
拒绝了姬尧光的搀扶和帮助,姬无姜独自摇摇晃晃地把画骨背到背上,脚底发颤,冷风割在面上,疼到了心底。
“画骨。”她的嘴角勉强牵起一丝笑容,“我来带你回去了。”
***
如此长的时间中,已有许多江湖人士闻讯赶来,风雪中那层层叠叠的人影压在面前,没有半条去路。
姬尧光大步走在姬无姜的身前,缓缓抽出长剑。他的面容冷硬,如同他手中的利剑。
不少人认出了他们,纷纷亮出兵器冲上前来。姬尧光保持着前进的步伐,万千剑影在瞬间铺展开来。
无名剑法第十式,名曰无剑。
手中的剑不过是一个符号,他身即剑,他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抬足、甚至每一根经脉的颤动都是剑,磅礴的气息化作剑气、凝成剑影,朝对手铺天盖地而去,眨眼间绞出一条血路。
而他身后,姬无姜背着画骨沿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向前,仿若行于刀尖,浑身从内自外痛得令她无法思考,只有一个念头——
走出去!
泼天剑影严丝合缝,没有一个人、一招能抵达姬尧光的身后,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或狰狞或恐惧或沉重的人脸,一剑又一剑,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然而这一式极其消耗内力,十丈血路,已让他的面色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