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但求一通榜
高岳眼珠一转,心中明白了,原来那个可怜的旧高岳被这叫窦申的耍了,窦申先是假装好人,邀请穷太学生高岳来平康坊寻花问柳,再叫那名润卿的中曲尤物去勾搭他,结果乌灯黑火里伴宿的却是丑陋肥胖的王团团,怪不得晨鼓后高岳看见了枕边人的真面目,又恨又羞,发了心疾一命呜呼。 “高岳啊高岳,害死你的人你可知晓了?是这位窦喜鹊,你就算化成了灰,也要去找窦喜鹊算账。” 话虽这么说,高岳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而是搂住王团团,对窦申一本正经,“你们有所不知,正所谓不睡过,不知道团团的好。” 结果众人一愣,接着笑得更开心了。 平康坊保唐寺前,虽昨夜风雪,但此时依旧人山人海,此地每月八日固定是坊内娼妓们出门祈福的日子,出行前娼妓给鸨母绢一匹,而后自各曲走出,带着婢女来寺庙里祈福、观戏,当然还有更重要的,趁机抛开那些应酬的恩客,来和心上人相会——故而寺庙院墙内外,都是长安城内的士子读书人,跑来和相好的约会,当真是热闹非凡。 寺门前,窦申和浓妆艳抹、风情万种的楚娘润卿相伴,小厮奴仆们举着绫罗伞,还举着旗幡上面大书着“北里中曲”,身后那群趋炎附势的纨绔和小儿都拍着巴掌喊着“画中人,凡间仙,才子配花魁”,当真是威风八面。 很快喝彩变为了哄笑,窦申行列其后,两个小厮举着把破烂伞,下面走着的是穿着寒酸皱巴学士服的高岳和相貌低下的王团团,也举着个麻布做的旗幡,上面用黑炭描着歪歪斜斜“北里循墙曲”的字样,一片“穷酸配夜叉”的嘲弄声四起。 王团团很是痛苦,因为在平康坊当娼妓最重要的就是要艳名远播而非颠倒,但高岳却泰然处之,暗自盘算“我现在起点毕竟是堂堂太学生,毕业于全帝国最高学府,比我先前那个西京市某大学历史系应该强得多,完全具备应试做官的资格。做官,有趣,然后应该是步步高升,锦衣玉食,主宰庙堂,迎娶唐朝白富美,在这个时代走上人生巅峰,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唉,就是马上的春闱科举应该如何应对呢?” 刚在歪歪得起劲时,门坊边墙下,突然有个须发斑白,也穿着件半新不旧学士服的男人,冷不丁对着自己喊了声,“逸崧!” 高岳愣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那男人喊得是自己,而后望着他,也不清楚对方是谁,只见此男人大约四五十岁年龄,满脸皱纹,冻得抖抖索索窝在墙下雪地里,在保唐寺内外的红男绿女当间显得很扎眼。 “你”高岳也不好意思说不认识对方,因为害怕露出破绽。 但那男人手里举着卷诗文,讨好地捧到窦申眼前,还对高岳埋怨说,“逸崧啊,你结交了窦郎君这样的俊杰,也不知会愚兄一声。”接着又低声下气地对窦申说,“窦郎君,这行卷(1)名为文编,皆是某自往年诗作当中,选出最中意者结成,因得到消息,知晓窦郎君不日即将以荫出仕美原尉(2),并在平康里举办饯别之宴,特来献拙赋共十三首,尘冒尊严,无任悸栗之至!” 窦申满脸鄙夷,直呼这男子的名字,“原来是太学的刘德室,这些日子到处投行卷和温卷,怎么都投到我的头上来了?”说完接过刘德室的行卷,交到了旁边楚娘的手里,楚娘解开卷轴品咂起来。 高岳也大为惊愕,面前这个半糟老头居然还是个太学生,全帝国最高学府怎么会有如此落魄高龄的人? “窦郎君可怜可怜我,我自家乡来此长安城太学,困顿在科场当中,累试不第已十五年,到现在人不像人鬼不似鬼。央求你对窦中丞说一声,只要说一声,某便能得偿平生之所望,此后便是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刘德室的言语变得大为悲恸,就差给窦申跪下来了。 窦申有意要给刘德室难堪,顺带刺激高岳,便冷笑着说,“刘德室啊刘德室,你好歹也是衣冠后代,靠的也是祖上门荫入的太学,当然知道这太学生也和江湖之士子一样,要靠诗赋文章才能及第的,现在你左一个行卷,右一个温卷,到处请托,把国家选士当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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