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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不知从何时开始,鲤鱼精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她的肉身早已被至圣毁灭,苟延残喘于人世的只有裹着怨气的灵魂。支撑她不被封印彻底消蚀干净的就是灵魂外这层怨气,同时,她也因此失去从前的温柔婉约,善良娴静。

    如今的她,只是个怪物罢了。

    而陆濂,是她生命中唯一一个从头到尾都没有伤害过她的意外。

    遇见陆濂是在五年前某个晴天。鲤鱼精找到了封印的缝隙,便分裂出一缕灵魂悄悄脱离封印打探情况。因为原型是鲤鱼,所以它的灵魂也习惯性变成一尾鲤鱼,在水潭中游弋,想等到晚上再冲出水面,探查陆夜白的消息。

    然而她却没想到,整座姜溪山都是封印本体,龙穴外的封印之力甚至比龙穴内更强。出了水潭,她举步维艰,刚走出没多远就脱力跌在一块石头上,像普通的离水鱼儿般拼命甩尾扑腾,几乎窒息。

    这时,进山挖野菜的陆濂发现了她,把她抱回水里,算是阴差阳错救了她那缕千辛万苦才逃出封印的灵魂一命。

    从那天起,她和陆濂就成了朋友。

    陆濂喜欢鱼,又有严重的抑郁症,发病时一定要呆在自己养的观赏鱼身边才能勉强保持理智。但是认识鲤鱼精后,他便抛弃了那些漂亮却傻乎乎的宠物鱼,转为陪在她身旁。

    可能人对自己喜爱的事物总是有更深的包容度,陆濂虽然一直觉得鲤鱼精是妖,村里的老人也经常嘱咐他不要到水潭边来。可因为喜欢,他罔顾自己看到的传说中不要接近妖怪的告诫和老人们的好心叮嘱,硬是与鲤鱼精当了三年好友。

    “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没有一直在耳边吵闹的要我报复这个世界的声音,没有绞着我的心脏把我逼入绝境的杀意,只有温暖和平静。我曾经一度以为,我会被陆濂度化,就像当年在幽冥地藏王菩萨对我做的那样。”

    鲤鱼精说话时,眼神一直落在水面上,粼粼波光在水面上蒸腾,将她的身影映照得越发虚幻。

    “如果真的可以被他度化,我想我也不会有什么不甘心的,因为我不喜欢杀人,即使踏入红尘后遇到的每个人都对我如此残酷。直到那天,你来了。”

    她突然把眼睛睁得大大的,黑白分明却诡异冷冽地瞪向蹲在水边的离合,平和的面容渗出扭曲的恶意,一阵浅灰色恶意化为旋风在她身下盘旋。

    见状,师客来长眉一挑,立刻护在离合身后的同时,让龙形闪电紧紧箍住她。

    “师先生,让她说完。”右手在师客来胸前拦了一下,离合摇摇头,瞳仁上明亮的漆黑逐渐向深沉转变,“鲤鱼姑娘,你继续。”

    鲤鱼精面无表情地瞪着他,大睁的眼眶红得要渗出血来:“你来之后,陆濂就很少再来找我,陪伴我。即使偶尔来上一两次,他说的最多的也是你,再也不像以前那样事事顺着我,逗我开心,跟我说外面的事。为了你,为了保护你,不让我这个妖怪伤害你,他还要与我约法三章,甚至断绝往来。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

    最后一句,她声嘶力竭,血泪流淌,清秀温婉变成了恶鬼般的狰狞,透明的魂体亦随之染上血光。

    却没有看到,所有人都对她露出了怜悯的神情,包括被她恨着的离合。

    “你嫉妒离老师,为什么杀陆濂?”沈河清问。

    “我不是……故意想杀他。”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跌坐回水面,鲤鱼精脸上的血泪和出现时一样突兀地消退,“我被嫉妒冲昏了头脑,那个声音又刚好出现,对我说只要我攒够力量冲出封印,就能把陆濂从离合手里夺回。于是,我就照着他说的方法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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