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家牙行的印戳,上面写着不同的编号。
辛十三微微变色,随即道:“这单据可以假造,可编号却不能。我辛家牙行替人公正,收取半分利,这每一笔的流水都是记在账册上的,夫人每年都会盘账。若我辛家牙行当真如此黑心,夫人又如何不会知晓?”
李随豫微微一笑,又一摆手,立刻便有仆从端着第二个托盘走到了辛十三的面前。李随豫指了指托盘上的一摞册子,道:“这是希夷连夜默下的辛家牙行流水,辛会老既说家里还留了底,不妨找人拿来对照一下,看看可有出入。若是没有出入,那希夷便要问问辛会老,这熙元十四年的第三百一十七号公正单流水,同熙元十五年的第二百零三号单、熙元十九年的第四十八号单,可都是这青川丁家祖宅的买卖?若真是这丁家祖宅的买卖,为何账册上的标价,同那公正单上的标价截然不同?这账册上标的价格好生规矩,你说我母亲又如何能从这账面上,瞧出里面的猫腻来?”
辛十三抓过那托盘上的账册飞快地翻了几页,接着又换了一本飞快地翻看。他越看越是心惊,面上的肌肉僵硬地抽搐起来。饶是外间下着大雪,他额上却是沁出了一排汗珠。
李随豫将手笼在袖中,微微踱了两步,抬头看着辛十三手足无措地翻看账册。
“希夷瞧着那丁家家主好生可怜,便请辛彦将他接到了梁州城来安身,若辛会老想要见见那丁家家主来个当面对质,倒也方便。几日前希夷还去辛通当铺找辛彦呢,便是想要向他致谢,却不想他出了意外,当真是不巧。”
一旁的严三金瞧着情形不对,却也不想见辛十三这般狼狈,忙道:“若辛家的牙行不能叫他们满意,再找一家牙行重新做过公正便可。怎么也没见他们另找个门路来?”
李随豫淡淡一笑,道:“严会老提得正好。整个青川在辛会老的主持下,其他几家的牙行早在五年前就迁出了青川,听说其中大有辛会老的功劳。青川的几家从商的大族,都投靠到了辛会老的底下。挂着国商的名号,做着私商的买卖。谁家都要给辛家几分面子,有牙行的便将牙行关了,没牙行的便挤兑辛家以外的牙行。如此这般,整个青川便只剩下辛家牙行这独独一个仲裁之所了。”
说到此处,他微微一顿,随即道:“辛会老,辛家牙行在青川,应该没少做这操纵价格、垄断行市、把持地方、甚至自行收购土地房屋的买卖吧?”
辛十三捏着那些账本,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这些流水,他自己未必每条都记得,可但凡他有些印象的,都写得一点不差。这李随豫便是有备而来,就等着杀鸡儆猴,拿自己在天下粮仓立威了。可会老之中,谁家没点猫腻,这李随豫为何要独独咬着自己不放!
孙昊眼见辛十三是藏不住了,心中冷笑,忽伸手自袖中掏出张单据来,拍在他面前的桌上,道:“辛老儿,今日不是我孙昊要与你对着干,实在是你做事的手脚不干净,连我孙昊你也敢坑。整个山腹都是空的,你也敢说那是个上好的铜矿。你那牙行以次充好的本事,连我老孙都要刮目相看。只可惜,我一早便同你说了,只要你将那乌涂山的钱退还给我,我老孙睁只眼闭只眼倒也没什么。”
孙昊这话说罢,辛十三便彻底蔫了。其余几位会老都看向了他,谁都清楚,李守仁最是痛恨国商不仁,早早便在商会里定下规矩,若是有谁以权谋私,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此生便再也别想踏入商贾市集了。辛十三这次不仅有了丁家这样的人证物证,还有个孙昊落井下石,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