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伸手去摸酒杯,摸到了才想起酒已经没了。
裴东临眼中笑的狡黠,道:“哟,海棠姑娘,怎么杯中无酒了?”说着,他挥了挥手,让人重新端上酒壶来,亲自开封倒入杯中,递到千寻面前,道:“方才喝的是二月白,这个却叫梅花青。说好了不给随豫喝的,你便当着他的面好好品品。”
李随豫闻言,抬手要去拦,哪知千寻比他快,接了杯子便仰头饮了,却是再也辨不出这酒的好坏来。
这酒入了喉,便立刻烧了起来,一路烧到了她心里。
她转眼看着台上跳着胡旋舞的舞伎,忽将手中的碧玉簪子递给了裴东临,轻声道:“还给念奴姑娘吧,不过是我开了个玩笑罢了。”
她忽正经起来,收了她懒散的劲头,反倒让裴东临心里一抖。他接过簪子道:“行,我替你还了。不过你要是喜欢,收着玩也行,别一副要哭的样子嘛。好了好了,我去还,我去。”
裴东临拿着簪子,走到念奴身前交给她。念奴心惊胆战地瞧了瞧东家,到底还是收了。她探头看向千寻,打算好好道个谢,哪知千寻已自软垫上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往亭榭外去了。
裴东临见状,心道不妙,正打算追出去,却又转回身去了李随豫面前,道:“这下好了,她生气了。”
李随豫手中捏着千寻方才喝过的酒杯,道:“你给她喝的什么?方才就已经一身酒味了。”
“梅花青啊,还有二月白。怎么,你羡慕了?”裴东临笑道。
李随豫微微皱了眉,道:“梅花青的后味要更重些,你这是梅花醪,混着二月白喝,再壮的汉子都挡不住。”
说着,他站起身,向着亭榭外走去,边走边道:“碧玉簪子的账,回头同你算。”
……
李随豫出了亭榭,却不见了千寻的踪影。他在庄子里走着,打算将周彬叫出来一同找找。才靠近竹林,却见千寻正在一片覆了薄雪的竹枝底下站着,身上的月白衫子垂在地上,脑后别着的青丝微微晃动。
她忽然动了,跌跌撞撞地往竹林里走去,走得不算快,还时不时地扶一下身边的竹竿。
李随豫静静地跟在她身后,也不喊她,也不去追,始终隔着一丈的距离。
行了片刻,她在林中停住了脚步。
此时雪已停了,天上的浓云渐渐散去,一束月色自遮天的竹枝间倾泻而下。
千寻抬头迎着月光望去,渐渐看清了夜色下的斑驳竹影。夜风吹过,烧灼着心头的那股火悄悄退去。她忽觉得自己有些傻,不明不白地对着李随豫说了奇怪的话,又不明不白地迁怒了旁人。李随豫生气也是该当的,自己又轻贱了他送的那枚玉佩。
可一想到李随豫淡淡的模样,她眼中便又多了层水色,心头的失落感剜得她难受极了,像是空了块什么,又像是堵着块巨大的石头。她蹲下身,把脸埋进了手心里,无声地靠在了竹枝下,地面上的那层薄雪渐渐洇湿了她的裙摆。
脑袋里疼得厉害,心口却远比脑袋要更难受些。千寻就这样蜷缩在地上,一直过了许久,才被人从背后抱进了怀里。
李随豫抱着她,将她的脸从手掌里托起,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腕。
“随豫?”千寻迷离地仰头看他。
李随豫低低地“嗯”了一声,道:“怎么一个人跑来了这里,不冷么?”
“冷啊,可你不理我,那样好像更冷些。”千寻醉了,说话带了长长的尾音。她觉得脑袋沉极了,仿佛有千钧重。“你生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