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随豫道:“孙会老稍安勿躁。备用的账册放在其余几处库房里,那些库房只有我母亲知晓。大火之后她便犯了急病,没来得及同崔大人言明,本侯也是昨日才知晓的。这不,我见孙会老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个像样的账册来,便从母亲那儿求了备用的账册,送给崔大人过目。”
“一派胡言!”这下崔佑也怒了,指着李随豫道:“梁侯这是欺我崔佑初来乍到,不熟天下粮仓的事务么?我虽去年前年都不曾来梁州查账,可还知道这账册是不是做了假!”
说着,他自怀中掏出本装裱精致的账册来,摔在了案上,道:“实话说了吧,库房起火那日,本官就在那库房里查账!因火起得急,慌乱中只来得及救下这一本账!你自己过来瞧瞧,本官手上的这本卓家年册,与你今日送来的,当真一点不差么?”
崔佑这话音刚落,孙昊立刻接口道:“大人,那日你竟在库房中!当真是老天开眼,保佑崔大人你平安无事。我一早就觉得卓家老头有问题,他那账多少年都是夫人亲自阅的,却是一次也未挨过骂。哼,人无完人,我就不信他的账一点问题也没有!既然大人拿出来了,便让老孙开开眼界吧,卓老头到底是怎么做的账。”
孙昊说着,上前就去翻那本卓家的年账。却听李随豫轻笑一声,道:“崔大人手上的这本账,却要如何证明是真不假呢?崔大人可问过卓会老了?他可认这账?”
崔佑怒道:“怎么,梁侯觉得本官说了假话,故意构陷卓红叶么?”
李随豫摇了摇头,道:“不敢。只不过,崔大人口口声声说我在卓家账册上做了假,依据的便是大人手上这本账册。却不知大人又要如何证明,你手上的这本账册,便是真的卓家账册呢?”
崔佑闻言,一时语噎。
李随豫笑道:“若不能证明大人的这本是真的,那么,即便两本账册有些出入,也不能证明本侯送来的卓家账册就是假的。”
李随豫这话说得淡然,却让崔佑一口气憋在了胸口。他当然晓得,李随豫的这番话不过是诡辩,可就是拿不出真凭实据来反驳。加上卓红叶抵死不认,现在任谁都说不清这真假账本的事了。
李随豫看着崔佑,似是一点也不着急。
崔佑心道,除非能找到卓红叶私吞军粮的证据,否则他便无法治那他的罪,更不好去治卓红叶与姚羲和暗中勾结、以权谋私的罪责。
眼看今日是难有定论了,崔佑却不肯轻易放了李随豫回去。说到底,崔佑是京官,姚羲和同李随豫都是梁州的地头蛇,若这两人耍起手段来,他崔佑只怕防不甚防。譬如今日去查宝瑞轩却无功而返,难说不是有什么人事先去报信,给了他们消灭证据的机会。这一回他得主动些,断了高裕侯府与外界的往来。
他轻咳一声,忽摸了摸案上的圣旨,向着李随豫道:“梁侯殿下,本官奉陛下之命清查天下粮仓账册被烧一事,不敢怠慢。如今本官虽无法证明你假造账本的罪名属实,却也同样无法证明你的清白。未免疏漏,本官还是决定谨慎处置,你瞧着如何?”
李随豫点了点头,道:“崔大人所言不错,确实该谨慎些。”
崔佑忽举起圣旨,展开卷轴。堂下众人见状,立刻跪伏于地。
崔佑扬声道:“陛下有命,天下粮仓会主姚羲和玩忽职守,造册不利,未能如期交付账册,查明火烧账册一案主谋,并于钦差查访期间,私自交接商会大印而未上报朝廷,现暂免其会主一职,令其禁足府中,以待钦差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