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后解行终于勉强压下情绪,艰涩地吐出几个字:“阿归,你听我说……”
但紧接着就被年轻人打断了:“不行。”
“你……”
“他们不会相信我,抓我的价值比相信我大。”年轻人放下筷子,掌心用力搓了把脸,低声说:“解行,你以为这世上有苦衷的事就能说得清,实际这世上人人都觉得别人的苦衷轻如鸿毛,唯有自己的情由重若千钧。你还有前程,我不想连累你,等下次干一票大的有了底气再说吧。”
一股酸楚的愤懑解行直冲心头:“可是你不能永远都寄希望在下一次!你——”
回答他的始终是沉默和回避。
“我看你永远都鼓不起这个底气!”解行忍无可忍丢下一句,推门大步冲出了笼罩在阴晦水汽中的小院,只留下年轻人孤独地坐在阴影里。
……
“为什么说抓他的价值比相信他要大?”
“因为当时他已经有名气了。”吴雩淡淡道,“金三角毒枭塞耶的人,玛银的心腹,出类拔萃的手下,甚至能被派来北方城市为毒贩开辟新路线保驾护航。抓他是大功,不抓却要拿一身衣服来赌,不是人人都敢冒这种风险的。”
其实当年阿归说得不错,在边境生死搏命那么多年的他头脑远比解行更加清醒——解行获得的那仨瓜俩枣的表扬绝不足以成为任何筹码,更不可能说服组织对缅甸籍的阿归投注丝毫信任。
隐忍不发,积蓄筹码,直到最后时刻孤注一掷,是阿归破局的最优解。
但谁也没想到的是,他们还没等来能孤注一掷的机会,潜伏在这片地区的毒网就先找到了他。
“呼、呼……呼……”解行在黑夜的胡同里急速奔跑,倏而停下脚步,迅速转身躲进墙角。透过砖缝他看见小路上的车灯,三四个人正带着阿归上车,其中一人小声说:“大小姐知道你困在这里出不去,担心得不得了,我们趁这几天风声小,赶紧取道云滇出境……”
解行双眼睁大了,紧紧咬着牙,发不出一点声音。
阿归裹在一件黑色兜帽衫里,牛仔裤高帮靴,帽沿下只露出一侧苍白的面孔。他在敞开的车门前停下脚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像在等待某道注定不会再来的脚步,只静静地站在那,望着脚下黑夜中一望无际的石板路。
那几个人纷纷站住:“什么?”“怎么了?”
……
剧痛从解行十指刺进神经中枢。那是因为他死死抠着墙壁,甚至指甲缝中都渗出了细微的血丝。
他们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就近在咫尺,但永远都无法回头再给彼此一个对视。
“……没什么,”阿归低下头沙哑道,俯身钻进了车门。
红色尾灯渐渐远去,消失在夜色深处。没有人知道尾烟散尽后巷子深处那简陋破败的小院、细雨中乌黑的瓦片和爬满了青苔的石阶;没有人知道那年秋天命运奇诡的相遇,会怎样彻底改变他们两人的后半生。
“那是当年我们最后一次相见,后来我回到学校,从此失去了他的音讯。第二年,张博明被入选到公安部麾下的一支特情小组,策划对边境贩毒网络进行渗透和打击,他们需要遴选一批没有任何背景来历、像白纸一样可以随意涂改塑造的底层潜伏人员,我向他推荐了我自己。”
黑夜中的高速公路渐渐驶到尽头,远处灯火通明,是宁河县医院。
“他们把你塑造成一个化名解千山的初中毕业小混混,送进锦康区看守所,在那里你再次遇到了阿归?”步重华沉声问。
“是。”吴雩裹着步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