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琅深以为然,复又失笑道:“这一回,她可该老实了。”
身为谢家人,却在这样敏感的关头,私自结交宗室子弟,且怀有私情,若叫谢偃知道,即便是谢华琅,怕也没好果子吃,更别说是谢徽了。
想到此处,谢华琅的心思忽然沉了。
就这局势而言,她与谢徽又有什么两样?
谢徽为攀高枝,将谢家拖到魏王船上,的确有错,可她呢?
尽管无意,但她却真真切切的,将谢家带到了漩涡的最深处。
谢华琅心中五味俱全,再笑不出来,她忽然能理解家宴那夜,阿爹苦恼又烦躁的心绪了。
……
江王正在后堂,同其余几个宗室一道说话,却见窗外人影一闪,仔细去看,竟是自己儿子在向自己招手。
他眉头微蹙,但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顾明修正蹲在窗下,一副躲闪模样,江王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他急匆匆问道:“阿爹,你身上可带有银钱吗?”
江王见他问得急,便道:“有。”
顾明修神情一喜,道:“都给我!”
江王取了钱囊,整个儿丢给他:“你到底是怎么了?”
“阿爹,我犯事了!”
顾明修大略翻了翻那钱囊,见内里有几张大额银票,微松口气之余,又觉心中酸涩,不禁潸然泪下:“我要跑路!你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我了!”
“……”江王额头青筋绷起,忍了又忍,还是吼道:“你有病啊?!”
“我没有病!”
“总而言之,以后阿爹你就明白了,”顾明修呜咽道:“我时间紧,不多说了,你多保重,照顾好阿娘,叫大哥记得给我房里的金鱼换水……”
朝臣不好结交内侍,内侍其实也一样,故而衡嘉只问了那一句,便停了口,到前殿门前去时,方才道:“给事中稍待,奴婢先去通传。”
谢允客气道:“有劳。”
……
顾景阳端坐椅上,正翻阅案上奏疏,便见衡嘉上前奉茶,道:“陛下,门下省给事中谢允求见。”
顾景阳手中御笔一停,道:“他怎么来了?”
有郎官在侧,闻言恭声提醒:“陛下,去岁天下五品以上官员迁贬诸事统计,便是交由谢给事中负责的。”
“原来如此。”顾景阳将笔搁下,道:“宣他进来吧。”
谢允还很年轻,丰神俊朗,气度敛和,更多是肖似谢偃,而枝枝鲜艳娇妩,俏皮灵动,面容则更像母亲,可即便如此,仍旧能从眉眼之中,察觉出他们兄妹二人的相似之处。
顾景阳的神情不觉柔和了些,内侍呈上奏表,他翻开细阅,轻轻道:“坐吧。”
谢允应声,另有内侍搬了矮凳来,他便垂眼落座,静待皇帝垂问。
奏表很长,有数十页之多,顾景阳静静翻阅,内殿中自然无人做声,唯有纸张翻起的声音,不时响起。
现下正是五月,天气已经有些热了,内殿的窗扇洞开,有和风伴着鸟鸣声,依稀传入耳中,谢允坐的久了,再听殿外鸟鸣声,下意识侧目往窗外看,再回过头时,目光扫过东侧架上摆放的那柄剑时,眸光一颤,忽然顿住了。
那柄剑名唤太阿,乃是皇帝随身的天子剑。
谢允先前也曾在皇帝身边做过郎官,后来才调任门下省,自然识得这柄剑,只是那时候,剑柄上尚且没有现在佩的这枚玉坠。
他打量了几眼,总觉得这枚玉坠有些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