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史氏心里头对贾珠也不那么心疼了。
不过眼下,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她看得出来,儿子虽然嘴里说着贾珠的不是,其实对她,可不是一点儿怨言都没有。
贾史氏只能咬牙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对贾政夫妻俩道,“你们这会儿,都是心疼珠儿。过火的话,说了就算了,出出火气,却不许记在心里头。眼下珠儿的身子最是要紧,按照太医说的好生给珠儿调养才是。”
又问贾政,“太医怎么说?”
“开了方子,我看了,用药也都常见。又说珠儿虚不受补,前些时候人参等物用得太猛。如今却是不好再用了。”贾政叹了口气。
“那就好,可见没什么大碍。咱们给孩子好好儿调养,总会好起来。”贾史氏听得不需要用珍贵药物,便认为这不是什么大毛病。本来么,男人都有这样的时候,养一养就无碍了。
贾政叹息道:“就只是误了这一科,下一科还要再等三年。”
“三年也不长,横竖珠儿也不大,等得起!”贾史氏站起身,目光落在那几个丫头身上,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叫我看,这几个也不必留着。”她也不看王氏,也不看贾政,只阴测测说道,“叫她们去服侍爷们儿,却不想一个一个不安好心。珠儿收用过了的,没有卖出去的道理。咱们家在北边儿有庄子,送了她们过去,随便配个什么人吧。”
几个丫鬟顿时都瘫倒在地上。送到北边庄子里?
她们都是府里头长大的,有家生子,也有七八岁上买进来的。可不管是什么出身,在国公府里这么多年,跟副小姐似的。在荣庆堂的时候,活儿不累,只是按时服侍老太太就好。等到不用自己当值的时候,还有小丫头给端茶倒水的,这样的日子,她们早就习惯了。等被送到贾珠身边,都知道是要做姨娘的,后半生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哪里能想到,转眼间就要送到庄子去配人?
难道往后,就配个粗鄙的农人,受冷挨饿地过一辈子?当下就都大哭起来。
有个大胆的就往前爬了两步,还没挨着贾史氏,就被个婆子上前扯开了。
另一个机灵,猛然爬起来往贾珠的屋子里冲,嘴里凄厉喊着:“大爷,大爷救命啊!”
里头的贾珠本来昏昏沉沉睡着,被这一声惊醒,脸色变得煞白。屋子里笼着火盆,暖意十足,他却连身上都出了一层冷汗,连声咳嗽不已。
王氏大怒,一叠声叫人拉住那丫头,连声骂着:“作死了的小蹄子!拖下去,打,狠狠地打一顿再发落出去!”
一时间那几个抬轿子的粗壮仆妇涌进了屋子,连拉带拽,把四个丫鬟都拖了出去。还有要喊的,被一个婆子用汗巾子堵了嘴,只能拼命摇着头,哭着被拖走了。
屋子里其他的丫鬟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半点的声响。她们都知道,那几个一去,怕是再也别想回来了。
王氏急步走进了里间,自去安抚贾珠。贾政便劝贾史氏先回荣庆堂,“珠儿这里有王氏在,母亲也不必担心。他一个做晚辈的,让长辈着急忧心,本就是不孝了。若母亲为此急出个好歹,便是儿子也不能活了!”
贾史氏啐了一口,“好好儿的说什么死活?快过年了,你说这个丧气话,才是真要气我!”
往里间看了看,声音放低了些,“你二太太也是为了珠儿急的,你不许再和她争吵。先只照顾好珠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