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老人家坐在了她的对面,看着自己最疼惜的孙女,道:
“为何……不愿意回去?”
薛琴霜双眸微敛,手中沏茶的动作不停,只是平静道:
“为何要回去?”
“我自小离家,就是不愿和兄弟争那个位子,一直作男装打扮,诸子百家,琴棋书画,皆有涉猎,习练武功,闯出偌大的名气,每到一地,便要找那里的高手去交手,以吸引各派世家视线,让兄长阿弟可以安心成长。”
“我并无有丝毫不愉,能醉心武道,于我也是大幸。”
“我本就无意和他们相争,血脉于我,多少有其存在的意义,阿弟也曾在我身后蹒跚学步,兄长也曾手把手传授我剑术精要,但是我现在方才知道,并非每一个人都愿意有我这般的姐姐,回首往昔,竟然越发疏远。”
“至于父亲,他不过将我看作一柄足够锋利的剑,能够帮助未来的家主,或是兄长,或是阿弟,披荆斩棘,自五岁生辰十三天之后,他再未曾管过我,薛家虽大,不过牢笼。”
薛琴霜的神色平静,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像是在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但是对面的老人却觉得有些心疼。
她知道对面少女的心性。
她素来不是那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的人。
老人端着手中少女递来的茶盏,沉默了许久许久,看着薛琴霜,自心中下定了主意,哪怕这一次要在家族中闹上个天翻地覆,也不能再让眼前的孩子受那么大的委屈。
都是薛家的血脉,何必要厚此薄彼,即便,即便是有那一件事情在,但是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心中念头纷乱,老人面上浮现慈和的笑容,道:
“你啊,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还是说,这是你在对阿婆撒娇?是想要听“这不怪你,你已经够努力了”,还是,‘知道你受了好多委屈,往后不用这么幸苦了’?”
薛琴霜动作微微一顿,心中终究还是泛起了丝丝涟漪。
人是某种奇特的生物,有的时候,那些痛苦,那些委屈,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能够全部扛得住,不会露出半点委屈,可若是真正亲近的人,只要一句安慰,便会在心中升起好大的委屈,这一瞬间,似乎连肩膀上的伤口都变得疼痛了许多。
过去的记忆,一次次因为伤势而在梦中痛醒,一次次浑身染血,一次次挪着残破的身躯前进,唯独用烈酒才能压制住的痛楚似乎在这个时候重新浮现,累加在了一起,仿佛汪洋一般涌动着。
薛琴霜敛目,微微眨了眨眼睛,褐色的眸子似乎有了一丝水光,但是却很快被收回,抬起面庞,阳光之下,那秀丽的面容上带着令老妇人钻心疼的笑容,道:
“习惯了。”
她在笑。
她说她已经习惯了。
这样说着的薛琴霜,那褐色的瞳孔却满是空洞,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ps:扣子戏法,前面留下的扣子扣上去,强者之所以强大,必然因为难以容忍的痛苦和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