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策弓腰垂首,默默忍着,没有什么反应。
“罢了,罢了”武后长长叹气,松开手,拂袖转身,快走了几步,凭栏而立,淡黄色的落日余晖映衬下,太初宫宏伟壮观,威严肃穆,与青山绿水交融一体,仿佛亘古以来,便不曾改易,“人力有限,能奈天命何?”
权策迈步跟了上去,见武后的金黄色披帛垂到了地下,弯腰伸手为她捧了起来,整理好,搭在她的臂弯上。
武后的手猛地向两边一按,将权策的手按在了双臂上,双肩缩了起来,靠在权策怀中。
权策头一次发觉,这个威严睥睨,不可一世的女皇,也会有软弱服输的时候。
想必直到现在,她才彻底放弃了立武之心。
次日,武后以身体不豫,不临朝理政,却派出上官婉儿,颁下了圣旨,将沸沸扬扬的两京案件盖棺论定。
在旨意中,基本采纳了武承嗣编撰的剧本,将一应罪责,全都归咎于万国俊,将这个蛇蝎心性的朝官夷灭九族,除他之外,长安留守魏元忠有失察之罪,也有镇压之功,降级留用,躲过了第五次被流放的命运。
武承嗣笑不出来,了断了两京案件之后,武后另行下旨,对魏王一系进行了严厉的发作。
“……改令淮阳王、泉州刺史武延秀为琼州刺史,即行赴任,不得延误,中书令、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峤,见事不明,政务常有差池,不堪大用,着罢黜相位,降为特进,朔望不朝,升补天官侍郎宗秦客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备位宰辅……魏王武承嗣身体不佳,常有病痛,宜加调养,不宜繁剧,着褫夺特进散官,废其王府属官,礼仪祭祀,亦不必列席……”
圣旨尚未念完,武承嗣已然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往前扑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鲜血喷洒在上官婉儿鹅黄色的罗裙之上,殷红一片,极其显眼,上官婉儿不见慌乱,宣旨的声音却是停下了,垂下眼睑,瞟了武承嗣一眼,面无表情。
难堪的是,魏王倒在地上,除了当值的内侍,竟无人前搭把手去搀扶照料。
世态炎凉,魏王已然彻底失势,靠上前去,得不到一丝利益,只会惹来满身腥臊,朝中衮衮诸公都是七巧玲珑心,又是冷血无情惯了的,自然避之唯恐不及。
内侍将武承嗣搀扶出去,经过权策的时候,武承嗣的眼神陡然凶残凌厉了起来,口中呵呵有声,伸长了枯瘦的手臂,向权策奋力抓去。
内侍忙不迭用力,将他拖了出去,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权策,眼睛之中阴森得怕人。
权策无动于衷,静观一代权臣,就此仓皇落幕。
武承嗣被拖走,上官婉儿眼睛在朝臣中一扫,瞬间恢复寂静。
“……免去南阳王武延基北都留守府长史之职,转任长安,为右领军卫大将军,择吉日与永泰郡主完婚……”
“……免去权策太子詹事、楚国公文师傅官职,转为左领军卫大将军,总掌两军重训之事……”
权策与群臣一道领旨,心中暗叹,那日的孱弱武后,仿佛只是幻影,即便决意立儿子不立侄子,却又加固武三思权位,调回武延基,将自己从她的两个儿子身边调走。
只要她一日为帝,不管谁是太子,谁家失势,朝中的主流,只有制衡二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