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奔之罪也好,当街纵马也罢,总要有宫中制令或百姓举发,他们作为法司,才会开始调查拿捕,实在不会来的这般快捷。
两人仓促赶来太平公主府,没有商议过,但真实意图却是相同,都是为了帮助各自的恩主,从责难和压力中解脱出来,有个缓冲,也好从容应对。
然而眼下,却与他们想象的不同,没有至交血亲横眉冷对,众叛亲离,千夫所指的惨烈情形,反倒是抱成一团,和乐融融。
郑重与敬晖又是惊喜,又是苦涩,既来之,则安之,司法刑狱终归不是儿戏,大张旗鼓出来,绝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郑重与权策毕竟要关系亲密一些,当先上前一步,做了恶人,“侍郎,恕下官无礼,您与随扈当街纵马,致百姓死伤,案件已发,还须委屈侍郎,随下官走上一遭”
这是郑重的脾性,不管私底下情谊如何深厚,官面上的规矩礼仪,守得极其严苛。
“唔,令百姓无辜遭难,都是我的罪过,无可推诿”权策面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变得沉肃,转身看着权竺,“二郎,稍后你便去坊市查访,因我纵马之故,遭遇损伤的人家,皆以重金赔偿,花奴和薛用二人,可为你引路”
“兄长放心,我自会料理”权竺神情也严肃起来,当街纵马这等罪过,在平日里,不过是些许小事,皇族权贵子弟,谁的背上都有一两桩,但遇到此等敏感时节,便难以预料,逆伦之事,牵涉颇广,料来无人会举之于庙堂,少不得会有人小事化大,在纵马宫奔上头大做文章。
敬晖一直保持沉默,权策急怒之下,连刘幽求都遭了当廷呵斥,他实不愿触霉头。
不一时,大理寺少卿狄光远疾奔而来,手中捧着武后的令谕。
“……权策晚辈,以太平有恙,惶急赶去侍疾,病榻之侧,亦不惜彩衣娱亲,此所谓人伦孝道,亲亲之义,虽宫奔冒失,有失体统,朕不加罪……”
寥寥数语,简单到了极致,意涵却是深远,一片黄绫,将权策脚下危机四伏的雷区,消弭得七七八八。
众人不约而同望了望身后的太平公主正殿寝居,再看看一派从容的权策,心中各自有数。
太平公主是武后诸多子女中最宠爱的一个,权策虽曾饱经风霜,也渐渐成了武后倚重的孙辈,这寥寥数语,代表着武后的态度,当谣言确实只是谣言的时候,她聊以一笑,坐视不理,眼下谣言成真,她却容不得有人再说嘴,决不乐见两人声名蒙污。
“既是陛下有旨,侍郎宫奔之罪不成,而今坊间谣诼悖逆之言甚多,致使民心浮动,危及大周皇统,若不厉行惩治,恐将愈演愈烈,请恕下官失礼告退”敬晖立时便有了决断,要在传言萌芽之际,将其彻底扼杀。
权策神色不动,看着他轻轻点头。
敬晖迈开大步快走,远远传来他的命令,“少卿,速调衙门官差,洽请武侯卫派遣兵马,去永丰里搜集线索”
“寺正,速速张贴榜文,市肆街坊,但有传播秽语,污蔑皇亲之人,皆是谋反重罪,举发出首者,重重有赏”
……
敬晖不由分说,便抡出了两板斧。
论及消息传播之快,朝廷的官报都未必及得上永丰里勾栏之地,在那里痛下辣手,能收杀鸡儆猴之效,针对的却是士绅阶层,以重金悬赏出首揭发,只须人死于口舌,黎民百姓势必战战兢兢,各自相疑,生怕遭人暗算,待风头一过,此事淡化,便再无人提起。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却不得不防,茫茫青史,页页浸血,岂料却也有他的债。
权策轻叹一声,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