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杨天保那小子还算规矩,长得也周正齐整。他是个童生,自开蒙之后一直跟着先生念书,很少出远门。杨家一心想让他走科举、博功名, 对他的看管很严。
李绮节见过杨天保几次,对这个未婚夫的印象还不错,暂时没有找人私奔的想头。
几年前, 杨家忽然走了大运,族里出了一位响当当的举人老爷。举人老爷虽然没有再进一步考中进士,但因为很受知府赏识,顺利在县衙里谋了个职缺,此后一路平步青云, 成了瑶江县的县令。
进士都不一定有官做呢, 杨县令却能以举人之身封官, 县里人都说杨家祖坟的风水好。
杨家借此摇身一变, 成了官家,而李乙只是一个操持酒坊生意的乡绅。
杨天保的母亲高大姐开始左右看李绮节不中意,碍于两家交情,面上虽没露出什么不妥的神色,但话里话外, 常常露出几分轻视。
李乙是个外男, 平时只和杨老爷来往,不会和杨府内眷高大姐打交道,自然不知道妇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李绮节却能明显感受到高大姐对她的嫌恶。
这个淡漠严肃的未来婆婆, 委实不好相与。
高大姐没有辜负她的严苛名声,看着李绮节的眼神冷冰冰的,不带一丝亲和气。
李绮节不由得想起上辈子逃课被教导主任抓住时的窘迫难堪,教导主任那看渣滓一样的眼神,和高大姐一模一样。
孟娘子见高大姐脸色不好看,连忙打圆场,“杨大少奶奶是自家人,三娘不必忌讳,快请大少奶奶进去坐。”
李绮节忍住和未来婆婆翻脸的冲动,“表婶里面坐,宝珠去筛茶。”
宝珠去灶房煮了一锅鸡蛋茶,狠心撒了一大把绵白糖,又舀了半勺桂花卤子搅开,分装在青花瓷碗里端出来,请高大姐和孟娘子吃茶。
高大姐在堂屋坐定,脸色缓和了几分,“劳烦孟娘子了。”
孟娘子端起瓷碗,默默数了数,见碗里有六枚荷包蛋,脸上立刻笑成一朵牡丹花:“李相公出门前嘱托我照应三娘,我们两家常来常往,亲如一家,大少奶奶不必同我客气。”
按理来说,孟娘子是举人娘子,高大姐只是举人老爷的弟媳,孟娘子平时傲慢得很,不该对高大姐这么和气。
可举人也是有分别的。
孟举人是泥腿子出身,性子刚直,才学有限。当年侥幸考中举人,没钱接着赴京考试,又口无遮拦得罪了潭州府的学政,差点连功名都革去了,无奈只能返回县城,在葫芦巷赁了所宅院,开馆授徒,赚些花用糊口。
同窗劝孟举人放下架子,去南面长沙府的藩王府谋个闲差,或是去北边武昌府的大户人家坐馆。
孟举人不愿为五斗米折腰,把同窗骂了个狗血淋头。
那同窗一气之下和孟举人割袍断义,此后再没人自讨没趣帮孟举人介绍差事。
孟举人左性起来,六亲不认。而杨举人长袖善舞,四处结交达官贵人,前途无限,官运亨通,远非孟举人能比。
两厢一比较,平时总拿下巴对着人的孟娘子见了高大姐,也得放下身段,殷勤讨好。
高大姐和孟娘子应酬了几句,吃过鸡蛋茶,孟娘子才回自家院子去。
等孟娘子一走,高大姐立即变了脸色,从袖中掏出一对鞋样子,往四方桌上一拍:“瞧瞧,闺女的鞋样子,怎么好随随便便给别人看见?又不是乡下蛮丫头!”
鞋样子用米汤上过浆,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