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的孩子,往往难以承担。
因为他们从小就习惯了将好的让给别人,将坏的留给自己,他们从小就习惯了哪怕自己心情糟糕,也还是要笑脸迎人,他们从小就习惯了为了让别人开心,自己就要大方大度舍己为人,他们从小就习惯了满足身边任何人的需求,而忽视自己内心的声音。
有泪不轻弹,有血往里吞,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误,都一力承担。
为什么?因为只要别人满足了,开心了,幸福了,他们也许就会给予认可,发出赞美,然后听话的孩子也就满足了,开心了,觉得这样就是幸福了。”
凤殊没有想到凤小七会滔滔不绝,“七姐,你应该不会是有感而发吧?你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迎合长辈就时刻都委屈自己的人。”
“当然不是亲身经历,而是观察所得。如果凤昀真的是从小就听话乖巧,可能还是有些压抑的成分在,你最好仔细甄别一番,将来再做打算。”
凤殊点了点头。
君临却拍了拍她的肩膀,算是无声的安慰。
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这里边坐着的人,只有她小时候是那种需要小心翼翼对任何人都察言观色的孩子。
是的,她可以说很小开始就是一个听话的孩子,是不是好孩子,乖孩子,她不清楚,这由别人评价,但她的确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听话到了什么程度呢?
刚开始习武时,还会因为伤口哭,还会因为有丁点进步而笑,后来,她不怎么会哭了,更忘记了怎么笑。她哪怕浑身青紫,也会坚持日课,哪怕大雨倾盆烈日当空,哪怕春寒料峭大雪纷飞,她也会准时准点地出现在练武场。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只要没有病得起不了床,她永永远远都会舞枪弄棍,她永永远远都会看书习字,她永永远远都会在见到人时下意识地垂下视线,无法直视长辈,甚至也无法和姐姐们交好。
她总是期望得到父母的认可,得到祖父的赞赏,但是没有,一次都没有。她总是期待可以像姐姐们一样抱抱母亲,也被父亲拥抱,但是没有,同样一次都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不论她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凤家的人多数都像祖父一样淡漠以对,父亲往往都是沉默,或者叹息,又或者干脆避而不谈。而母亲,但凡提起她或者看见她,永远都是歇斯底里地咒骂,两眼通常都会冒出憎恨的光。
她不曾得到过认同,不曾得到过赞赏。她原本也爱哭爱笑的天性,恐怕多少也因为那几年的家族生活而被抹杀了。
是的,不是压抑而已,是已经抹杀了。
她是跟着师傅离开凤家之后,才重新学会了怎么大哭,又怎么大笑的。哪怕师傅是和尚,但他就像大师兄一样,也会对她表示亲昵。极为偶尔的时候,会抱抱她,更为经常的是,摸摸她的头,就像安慰一只被人遗弃的可怜的小狗。
然而即便依然让她觉得当初的自己是被驱逐出了家族,但年纪越大,她便知道事情也是可以换另外一种角度去看待的。
譬如,父亲终究还是心疼她的。如果不是这样,他不会去跪求祖父让她习武。而祖父,终究也还是对她尽了一份长辈的心。如果不是这样,他老人家同样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让她以一介女流之身,继承了凤家的武学精髓。
她当初年纪太小,加上太过渴望得到长辈们的当面认可与赞赏,所以奋不顾身地努力,从不懈怠,身心都紧绷,根本就无暇他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