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早知会如此,也开声解释说道:
“君侯不必如此恼怒,这河南尹早在迁都之时,百姓就被迁入关中,树木、农稼也尽数焚毁,如今十室九空,赤地千里,朱俊麾下那些兵马,都是从关东各地临时纠集的乌合散卒,而君侯坐拥天府之地、崤函之固,胜兵战将无数,这犹如文轩与鄙舆、锦绣与短褐,又有什么值得发怒的呢?”
李傕听完连连冷笑,他昂着头说道:
“那照着侍中的意思,我就要允许朝廷赦免朱俊,将河南地以及兵马拱手让于阎行、张绣咯?”
“台中之意,确是如此!”
李儒也不隐瞒,就将朝中大臣的意见说了出来,确实是大多数朝臣认为朱俊乃是对社稷有功之臣,不应该继续执行李傕、李儒力主的征讨政策,而是应该将他征召入朝。
“那我若是不允呢!”
李傕露出了利齿,握着腰间的佩剑冷笑说道。
李儒见状摇了摇头。西凉军以武力攻占长安,一无民心,二无官吏拥戴,故而李傕以车骑将军之尊,执掌朝廷之后,也只能够跟董卓一样,与天子、士大夫妥协,拥戴当今天子的正统,拔擢关西名族士人为官,才堪堪稳住了长安朝廷的局势。
本朝以来,朝堂之上虽置三公,事归台阁。尚书台分曹治政,是朝堂推行政务的中枢,侍中、侍郎则是天子的亲近臣子,常在宫廷之职,以备天子咨询,乃是朝政的决策核心。
尚书台有贾诩,天子近侧有李儒,这就是李傕能够遥控朝政的根基,也是西凉军面对关东州郡割据势力的优势所在。
因此,维护天子的权威,招抚关东的州郡,削弱西凉军内部的分枝,使得天下达成长安朝廷乃是帝王正统的意识,使得李傕能够真正掌控西凉军,这才是最关键的。
李傕时下的地位微妙,在李儒看来,就犹如刚刚攻灭秦国的项羽,战功显赫,分封完一同攻入关中但各怀心思的十八路诸侯王,尔后就要借着巩固义帝权威的名义,来扩大自己的声势,削弱诸侯王的威胁,即挟天子以令诸侯。
目前,维持西凉军与天子、朝中大臣、关中名族的合作关系,是贾诩在操手,李儒则负责监视内部心怀不轨之人和削弱西凉军其他将校的事务。
这一内一外,乃是驾驭天下之道,可李傕偏偏一遇上朝政有半点不称心的,就要动用军中的手段,威迫天子,凌辱朝臣,宛如那项羽诛杀义帝一般,这只顾着眼前利的行为看似获得名爵上的殊荣,实际上却是在自掘坟墓。
李儒只好看着李傕,再次劝说道:
“河南之地不足为重,朱俊之兵难称为精,于君侯而言,宛如鄙舆、短褐,至于赦免朱俊,将军连袁术都能够赦免加封,又何必执泥于眼下呢?”
袁术之前也与西凉军敌对,董卓也杀了袁氏一家老少,双方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李傕不也照样上表加封战败的袁术为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
只要是有利于自己一方利益的,赦免征召、加官进爵,又有何妨呢?
可是李傕却冷哼一声,甩动衣袖讥讽道:
“侍中巧舌如簧,我自说不过你,可你先前许诺的,下令河东、弘农出兵,能够借朱俊之手削弱张济、阎行二人,又有何见效?说得诸多好处,还不如当初我听从贾文和之言呢!”
被李傕这么一说,李儒的脸色终于有些变色,马脸微微涨红,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愧。
这是李傕第二次在自己的面前,提及自己的谋划不如贾诩之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