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府邸已经建成,沈哲子也就接受下来,但是凭他家家境,实在没有必要再如此侵占乡民财物,所以下令耗用俱都偿还。也是通过这种态度,打杀一下江东传过来的时弊世风。虽然世风的扭转并非朝夕之内,但他也是不能容许自己能够话事的地方这种风气越演越烈。
沈哲子如此态度,难免令氛围略有尴尬,众人也都讪讪住口,不敢再多说什么。该要进行的继续进行,一众人簇拥沈哲子行入这一座新的郡公府,府内已备盛宴,也如淮南一样并无酒水。因为刚才之事,众人难免各怀心事并警醒,在陪同进餐之后,也就不再久留,各自起身告辞,不扰驸马休息。
待到宴席散场,沈哲子留下庾条,谈论一下梁郡如今的各项政务事宜。
言及刚才之事,庾条不免叹息一声:“维周你日渐年长,风骨也是日趋肃正。你是胸怀广阔,不恋小利,然则世道如此,固执自清,难免要远于众啊。”
庾家虽然不如沈氏豪富,但是庾条早年经营隐爵,本身也是家底殷厚,所以他入治梁郡以来,作风也颇清正。但是身在此世,蛛丝牵扯的人际关系,也谈不上清廉如水,只是没有必要主动去做罢了。
沈哲子闻言后便笑语道:“小舅善言规劝,如今的我却是不能苟同了。如今南北形势已有逆转,人事不可再寻旧俗。兴复社稷,绝非独仰甲兵强盛,诸多时弊也要有所革除。时誉举我,以为表率,那么我便要以身作则,身重道义。即便有不解,也非远于我,而是远于义。大道功途便在脚下,若还迷于小利左右瞻望,那不过是恶鄙俗流,虽远不惜。”
庾条听到这话,眸光也是微有光彩流转,在席中拍手笑道:“大道身执,能够不为众情所困,不为世风所扰,勇为表率,大概只有这样的气概,维周你才能兴创浩大功勋!如今江东不乏俗流,多以侥幸论你,我是深盼维周今次归都,能以壮气言行训斥那些愚蠢之众!”
沈哲子闻言后便也笑起来,同时跟庾条讲述一下如今淮南一些法令规矩,虽然并不要求每一名属官俱都洁身自好,但是凡有馈赠领受,俱都要报备府下。虽然一开始施行起来的时候也是群情骚动,多有纷扰,毕竟时下人情往来风气实在太炽,无限南北,难以禁绝,但在施行一段时间后,也就成为定规,已经很少再有反对之声。
庾条又在府内聊了一段时间,因为沈哲子不能常住,明日便要继续上路,也就不再打扰沈哲子休息。
送走庾条之后,沈哲子才往府内行去。这座新建的府邸,占地十数顷之多,虽然建筑风格不及都内乌衣巷公主府华美,但是面积却要大得多。今次随行归都的沈云、谢奕等人不耐应酬,简直此前身在戎戍不得放松,这会儿早已经寻来船只从府内登船游湖去了。清凉月色下,隐隐传来这些人在湖面上的鬼哭狼嚎声。
沈哲子在这座府邸中稍作游览,对于这个新的家院心内倒也不乏好奇,这也算是正式在江北安了家。日后他虽然不会于此常住,不过大可将家中子弟引过江来在此居住一段时间,适应了江北的生活之后再选入淮南镇中任用。
行入内府之后,沈哲子看到兴男公主正坐在花厅中望着窗外夜色怔怔出神,神态略有几分萧索,心情看起来似乎不算太好。他便行过去坐在公主身畔,握住女郎那素白柔荑,温声道:“娘子自向淮南以来,便像有心事萦怀,今次踏上归程,愁容更多,你是担心我又要把你弃留都下?”
“你瞧得出我有心事?”
兴男公主听到这话,先作捧心,而后捂面,点了点头又摇摇头,片刻后才叹息一声,身躯软倒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