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这一位驸马虽是广受时誉,但实在名实不符,跟那些罔顾法度礼制、败坏社稷根本的南北时人并无本质区别。这样的人,即便是能够驱逐胡虏,收复中原,晋祚也不会从根本上得到改善。
所以对于沈哲子,山遐真的是不乏痛惜,重其才而薄其德。如果不是他自己在江东本身便被投闲置散,简直也想留在江北为晋祚复兴而尽一份力,他早就要拂袖而去了。
此时听到沈哲子的问话,山遐便拿起那一份律令条文略作阅读,继而便冷笑道:“这些条目倒是撰写简明,只是刑罚量裁实在太轻!”
众人听到这话后,俱都忍不住抽一口凉气,这还算轻?要知道这一份条文是以军法标准制定,除了保留了原本民律中的徒、罚之外,甚至还有军法当中的笞、杖乃至于枭首、弃市等最为严重的刑罚,因此才要以军法形式讨论,如果跟民律相比,绝对是令人侧目惊悸的酷烈法律。
山遐并不理会旁人神情目光,只是抬头望向沈哲子肃声道:“都督能在淮上击破羯国大军,自然也是才器宏大,精勇护国的贤良,应知国朝积弊杂陈,远非胡乱一桩。如今受命于北,更是王命嘉厚付以重用,未来晋祚能否大兴,便在江北群众能否忠勇用事!”
“国难深刻,若于此危难之时仍然还要私计自谋,触犯国律,那与中原群逆又有何异?此等害国之贼若不尽诛,晋祚又如何能够大昌?王鼎如何归国?膏肓之疾若只施腠理之药,又如何能够除患?”
眼见山遐义正辞严、痛心疾首的表态,沈哲子也更加感受到此人那种愤世嫉俗的悲亢心境。这样的观念,其实也跟那些崇玄务虚之流不乏类似,都是失于偏颇、流于极端。在此人看来,人或生来便具原罪,大好社稷便因一个个人的私心自谋而彻底败坏,若不穷杀不足泄愤。
是的,只是泄愤而已。大概在他们看来,只要将那些罪恶之众统统杀光,新的秩序、美好生活便能自然而然滋生出来,除灭诸邪,正道自昌。
这种性情是好是坏,沈哲子懒于评判。不过他所看中的,正是山遐这一点,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的酷吏之选。世道荒驰良久,需要有一些警惕之声发出。很明显山遐不是那种适合主政一方的人才,但在执行法度律令方面,却是一个非常适合的人选。如今沈哲子麾下之中,也的确缺少这样一种角色。
山遐见沈哲子皱眉沉吟,心内不免生出一丝希望,继而又疾声道:“诸胡祸乱诸夏,此祸古来未闻!都督本有惊人武略、破贼殊功,若能再深持报国报君忠义之念,扫荡海内诸邪,匡扶世道正风,功德并厚,必能彪炳青史,为后世千载贤良标榜!大誉广为流传,又岂是当下区区小利薄名可比!”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已经忍不住笑起来,他本来还打算着劝一劝山遐,事分轻重缓急,如今时局中沉疴积弊已非甲子之困,就算想要并施猛药改变世风,也要考虑到世道的承受能力。没想到山遐这里反而劝起了自己,让他不要为了短利而放弃名传千古的机会。
未来自己会不会名传千古,沈哲子倒不知,也不去想。不过他倒是很清楚一点,如果真要跟随着山遐去作死,晋祚可能真的苟延残喘不了几天。
不过沈哲子这里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侧坐在一边旁听的沈劲已经忍不住嘟囔道:“阁下怎知都督无有忠义之念?我在乡中游戏,都知壮牛负重少鸣叫,老驴无用声震天……”
山遐听到这话后,脸庞顿时变得通红。与此同时,席内淮南一众属官也都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