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实在实际上,就是放缓对河东地区的经营改制,以加快河东方面的军府建设。一旦河东集结成军且拥有了不弱的战斗力,那么就随时可以驰入关中,代替弘武军这样的王牌精锐来分担北面汉赵余孽的边患压力,让关中的王师可以继续西进、源源不断投入陇上作战。
当然,这是事态发展到最恶劣的时候才会选择的作法。在此之前,仍然不可放弃对凉州方面的羁縻笼络。
凉州张氏之存在,不仅仅只是一个虚奉晋祚正统的地方割据势力,更代表了汉人在河西区域仍然占据着统治地位。
原本的历史上,前凉覆灭而后便是胡亡氐乱,在凉州、陇上这一片区域先后崛起多个政权,单单十六国中便有后凉、南凉、西凉、北凉、西秦等等多个政权,还不包括牛皮癣一样存在的氐胡杨氏仇池国,而且这些政权不乏同时存在的情况。由此也可以想见,这一片区域中的势力斗争是如何复杂。
每每思及于此,沈哲子都难免怨念,司马家一群蠢物,留下这样一个破鼓万人捶的局面,让后来者就算想要兴复汉祚社稷,都有无从下手之感。甚至于就连他,在思及前尘后事种种,很多时候都难作意气之争,肆意之谋。
如今行台根基越来越稳,甚至有力量可以经营陇上。而在陇上的归属问题上,看似凉州张氏是目下行台最大的竞争者,但这仅仅只是一个暂时的局面。
或许凉州张氏还要觉得行台的存在是制约其进一步壮大的对手,但沈哲子却还要考虑一旦失手弄死了凉州张氏,行台有没有足够的力量和精力去全面接手凉州和陇上。若不然,弄死一个凉州张氏,结果却是群胡争起,一片糜烂,反而累及行台西线战略不能全面铺开。
近来行台于此也是诸多设想备案,只待陇上传回最新的情报便做出定论。
这边会议还未结束,突然有家人前来禀告言是贺畅前来接沈牧家眷回母家暂住。
由于沈牧等人常年戎镇在外,加上洛阳城目下也还未营建完毕,没有必要侵占太多府邸居舍,所以沈氏族亲绝大多数都暂居于大将军府上。
沈哲子听到家人通报,心内先是一惊,还以为卧病在家的贺隰病情转重,忙不迭暂停会议匆匆前往召见贺畅。
贺畅得于其父叮嘱,本来就是为了前来面见大将军,待到彼此见面后,便将有涉九锡之议的事情详作交待。
沈哲子得知原委后,先是松一口气,而后又有几分哭笑不得。他最近已经够忙碌了,没想到还有这些杂事相扰。
他将其中内情稍作询问,确定这件事只是偶发,其中并无阴谋串结的迹象后,便摆手说道:“这事我知道了,不必理会,掩过即可。”
听到大将军反应如此平淡,贺畅反倒有些不甘,开口说道:“这三份奏书,或野贤进言,或吏目献策,大将军得享殊荣,已是朝野咸望,若是无顾,反伤众愿啊……”
听到贺畅这么说,沈哲子又忍不住微微一笑,而后开口道:“行台治事,承于王命,虽然广开贤言之路,但也不可失于方寸。此等非礼之议,无论端倪出于哪方,岂可诉诸公论!”
贺畅吴乡子弟,兼又追从行台任事,自然希望大将军能够趁势再进一步。可是沈哲子身在这样一个位置,所思所虑又比他们宽宏得多。九锡之礼在时下而言便意味着臣子僭越的一个信号,所代表的意义实在太明显,已经不独只限于礼节之内。
但沈哲子对此兴趣真的不大,而且也根本没有受此虚礼的实际需要。一旦贸然将这种事情摊开来讨论,非但无益于事,反而会让平稳不久的局面再生波澜。
如今的江东朝廷已经被彻底架空,早年执政的侨门世族也泰半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