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炕桌一推,人借力往后一退,瞬间冷下脸来。
“好了,剪好了,你可以走了。”
“姑姑……”
赵辛望向她,神情有些茫然无措。
他虽然粗枝大叶,照顾起自己来也不甚精细——经常不是忘了理头发,就是忘了剪指甲;心思也不见得有多么细腻,但他还是有些感觉到了——他或许冒犯了她。
可少年的骄傲不允许他低头道歉。这样的情形,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他已经遭遇了许多回。每每都是他稍稍靠近些,她就马上离得远远的。可她却从来不肯完全断绝他的希望。
他也不是没有脊梁骨的。只要她说一句“不要”,那么从此以后他就把这些不着边际的念想全部斩断——你若对我没有半分情义,我也不会自讨没趣,徒惹得你厌恶。
这也许就是赵辛少年时的想法吧。后来,元素曾经暗自猜过,也曾无数次回头细想,她为什么抗拒着赵辛的亲近,却又放任他的亲近?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重来,她还会那样做吗?
而现在,就是验证答案的时候。
扶住长椅的那只手,从椅背下方的空隙伸到上一排的椅子底下。连伞带手,将她整只手都包在里头。
她低头看到他的指甲,色泽红润,靠近根部的地方,有一轮白色的小月牙。
这跟她记忆里的那只手相去甚远。赵辛的手根本没有那么精致。
这个人想骗她,可惜,漏洞未免也太多了一点。
且不论此时她的模样还维持在十四`五岁的时候,可她现在明显年长了许多,要是真的赵辛看见她,势必会感到惊讶,怎么可能会像现在这般平静?
再者,眼神是怎么都装不了的。他看她的眼神,和赵辛看她的眼神,太不一样了。
想通了这一切,元素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假扮赵辛的人一定不是这个空间的人。他一定跟她一样,也是有所图谋而来。
她定下心绪后,心里升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杀人。
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杀一个人,想让他痛哭流涕后悔假扮赵辛来骗她。
然而她将这份杀意收敛得很好。
一颗泪,顺着她的脸庞慢慢滑落,最后滴到假赵辛的手背上。
假赵辛放开手,站起来,绕到她所在的那排座位上,在她身旁坐下,弯下腰,低声道:“姑姑,一直蹲着,腿不酸吗?”
元素反过手背在脸上擦了两下,提着裙子坐到椅子上,道:“我怎么会来这里,你别管。我有事要找你帮忙。”
假赵辛笑起来,“你说。”
午后时分,太阳正好。元素与假赵辛在教堂门口道别。
“我就住在白家酒店,等你忙完了,可以过来找我。”
假赵辛点头答应。
元素上了黄包车,本来想去三爷住的地方看看,然而想起这个假赵辛还在身边,不好让他知道自己的行程,于是便道:“原路返回吧。”
那车夫应了一声,从小巷里绕出去,原路返回,经过圣玛利亚中学门口的时候,下课的铃声忽然响起来了,一群学生,背着画板,乐器从学校里涌出来。这些学生家里都比较有富有,因此只在这里上半天艺术课,下午和晚上都另有安排。
黄包车为人流一阻,只好暂时停下。
元素撑开伞,遮在脸前,挡住外面那些或是好奇的,或是惊艳的目光。等到人流散去,黄包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