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祇闭紧双眼躺在榻上,因这喧闹声隐隐有醒来之势。
谢嫣卷起帷幔横目责备:“陛下正在殿中歇息,是何人在外喧哗?”
束喜为难道:“回娘娘的话,是贵妃娘娘在殿外一直跪着,说是要求见陛下。”
“哟!她怎么来了?不是只爱待在她的朝阳殿死活也不肯出来的吗?陛下天天赏赐她的那段日子,也不见她这么焦急巴望着过来。”
谢嫣恨恨道:“若不是接她兄长的尘,陛下怎会被歹人行刺?今日这事由本宫做主,不许她见陛下!”
束喜苦口婆心试图打消她满腔怒火:“娘娘有所不知,虽然行刺一事是借着周王进京的机遇发生,但多亏纪娘娘她舍生忘死替陛下挡了一刀,否则陛下眼下可不能这般安生。”
谢嫣:“……”
头一回对上一个将仁义道德抛却在脑后,只替自己谋利的原女主,谢嫣既是欣慰又是憋屈。
但终归都是为了任务能够顺利完成,她最后都是要脱离这个世界。
殷祇在大婚之夜曾对她说过,他们两看相厌,不必假惺惺说什么白头偕老的空话。
他说的不无道理,作为扶正殷祇的业务员,谢嫣一个人躺在梧桐殿的凤榻上,回忆起殷祇很多与慕君尧相似的举止,其实她偶尔也会心血来潮将他与慕君尧混淆成一个人。
但谢嫣还是清醒的,她与慕君尧没有过去,也与殷祇等不到未来。
等她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纪语凝会与聂尘形同陌路,转而陪伴殷祇一生一世,这对于原世界下场惨烈的殷祇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局。
这也是谢嫣身为一个鬼魂唯一能为他做的。
纪语凝扎自己的那一刀极其巧妙,再往肉里深一分会鲜血流尽而死,再浅一寸则达不到骇人的效果。
谢嫣沉默地引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纪语凝进了内殿,方行到殷祇床前,纪语凝却突然跪下梨花带雨道:“臣妾今日哪怕是死了也并不后悔,能令陛下活下去,臣妾万死不辞。”
谢嫣气定神闲坐在一边听她絮絮叨叨对着殷祇说起情话,纪语凝说得口干舌燥也不见殷祇醒转。
夜已见深,谢嫣困到不行,俯视兀自连哭都要反复掂量拿捏分寸的纪语凝打着呵欠:“贵妃今夜请回,若明天陛下还未醒来,你再接着来清安殿哭也不迟。”
纪语凝脸色乍青乍白,止了泪水积淀着异样情绪的眼瞳定在谢嫣身上,忽然又诡异地弯出一个笑:“娘娘可否借一步允贱妾说几句话?”
谢嫣从她身边目不斜视经过,翘起戴着玳瑁护甲的兰花指掸去肩上灰尘:“本宫也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贵妃娘娘倒是反客为主真把自己当宠妃了……”
纪语凝被她堵了一通也未表露出过多不满,十分执着紧跟谢嫣一路迈出清安殿。
谢嫣见状只得屏退左右宫女,在灵未顾忌的眼神里她不以为意问:“贵妃究竟意欲何为?”
“娘娘难道不气是贱妾占了娘娘对陛下的救命之恩?”远离了众人视线的纪语凝才是真正的纪语凝,她卸下往日楚楚可怜又故作清高的伪装,目光阴郁而怨毒,与谢嫣一字一句说着她自入宣国以来一直不曾对外人道也的心里话。
谢嫣只觉好笑:“为何要气?你想夺了就尽管夺了去,我陆嫣然不是什么没有君王的宠爱就活不下去的女子。本宫位至皇贵妃何须以争宠的手段来麻痹自己?”
纪语凝是生平第一次想要嫉妒一个人,当年聂尘挑选太子妃时,她也未如今夜这般对其他女子动过嫉妒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