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些书也好,以后那些更加艰深的算学典籍也好,全都是借给你们的。若是学完之后保存完好,不收分文。若是不爱惜以至于损毁,却要你们赔补。我只希望,借者用心专,你们能切切实实做到这五个字!”
听到这里,刚刚一直没说话的齐景山不禁侧头看着葛雍道:“葛兄,若不是张寿这别开生面的训诫,我还不知道你又写了一篇绝妙好文。”
“哼,就知道藏着掖着!”褚瑛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不太情愿地说,“似乎生怕别人忘了你七元及第似的,动辄长篇大论教训人!”
老人家我真是比窦娥还冤!
葛雍心里气坏了,可一旁国子祭酒周勋和罗司业等人却也一个个冲他赞口不绝,而那些监生在张寿训诫之后的齐声答应,却冲淡了他那心中的郁闷。只是痛定思痛的他下定了决心,回头一定要狠狠教训动不动就来一句“老师说”的张寿!
这世上哪有这样随随便便往老师脸上乱贴金的关门弟子!事先都不和他说一声!
既见下头的监生们充分接受了借教材这样一个设定,张寿少不得又抛出了另一个设定。
“算学不同于经史,不需要写大量文章,却需要做大量习题。这些习题虽说也可以让书坊印出来,但因为老师尚未整理完全,我手抄了不少,所以,等你们做习题的时候,也就直接传抄,这也是每日上午斋长陆筑和齐良需要组织大家做的事。”
时至今日,张寿还记得年少时那物资不充裕的岁月里,老师布置作业时的不二法宝,直接写上一黑板的题目,学生们抄下来作为回家习题!至于陆三郎在过一阵子之后会不会因为实在太累,把抄题改成听写,反正他不管。
而葛雍发觉四周围目光又有朝自己汇聚的架势,顿时轻哼了一声:“算学题本来就应该多做,一道道手抄更有利于记忆和理解。张寿这法子不错,他不是正好上午在半山堂抽不出空嘛,让陆三郎和小齐两个组织大家做题,正好两不误!”
可就在这时候,旁边一个学官冷不丁说道:“可若是照张博士这说法,要做很多题就意味着要很多纸。京城书贵,但京城的纸可也不便宜!”
葛雍还没来得及回答,讲台上的张寿就又开口说道:“之前九章堂招生的时候,顺天府衙收进了将近两千份各式考卷。这些卷子几乎用的都是好纸,如若就这么堆积浪费,却也可惜了,所以我早已和王大尹说好,把废卷一部分赠予京城平民书院,剩下的送到九章堂来。”
“赠予平民书院的卷子,那些学生可以用来练字。而送到九章堂的卷子,你们可以用来演算。我日后会在半山堂中吩咐他们搜集写废的字纸,都可以供大家做演算用。”
听到这里,之前一而再再而三推搪了张寿要钱请求的国子祭酒周勋还只是五味杂陈,可其他之前听到张寿去向周勋要廪米要书本却遭拒的学官们,那就真的是心里不痛快极了。她们背地里闲言碎语,甚至在看张寿的笑话,哪曾想人已经想得面面俱到?
“好!废物利用,借书来读,这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正契合了当年国子监草创时,太祖皇帝常常挂在嘴边的艰苦朴素四个字!”这一次,褚瑛终于忍不住抚掌赞叹,随即满脸嫉妒地斜睨葛雍道,“葛老头你真是运气好,张寿不但天赋高,治学也有一手!”
“哼,那是我眼光好!”葛雍才不会说自己当年乡居数月都没见到张寿,一气之下拂袖回京,结果如今却得到了一个自学成才,还很会教学生的关门弟子。他盯着讲台上口若悬河的张寿,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老了。
这么年轻的关门弟子都已经当老师了,他能不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