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诚捂着唇,掏帕子吐了口血,折了帕子道:“二哥。替瑞王送信的事情,是父亲的指示,你若不信,大可以去问他,与他对质。”
张君果真不信,但也不可能去找父亲问个清楚,概因他从小到大,跟父亲张登讲话没有超过三句。
张诚的脸呼啦啦肿了起来,他道:“这样大一座府第,几百人的身家姓名。父亲不可能全寄放于太子身上,我替瑞王跑点腿,也是替咱们府添个江山改换之后还能稳住的筹码而已。至于赵如玉,当时我委实不知她是你的女人。否则的话,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等急色之人,二十多天的时间,你去问问她,我可曾轻薄过她一丝一毫。”
他拉开柜子,从里头掏出几样自西京黄娘子家搜罗来的,属于如玉的东西,全数还给张君:“若你还拿我当兄弟,就信我一回。赵如玉的事情,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否则,无论瑞王还是父亲,都在明里暗里寻找那亡国大辽的公主,我若有意要告诉他们,赵如玉此时还能在你院中?”
张君持鞘顶上张诚,将他抵靠在墙上,收了如玉那些物件儿,一字一顿道:“往后过竹外轩,记得绕道走。”
出了张诚院,张君回头看一眼竹外轩,如玉此时定然还在酣睡之中。想起她温香软玉的身体,与在旅途中每个拥她而醒的清晨,那是他二十年中于人生中唯一寻得过的欢畅,他贪恋,沉沦,不想失去。
张君觉得自己简直要疯掉。那怕当时策马而回秦州,要接她回京城时,他对她也没有像如今这样深的依恋与执念。他带她入这府第,来时本为破解自己的危局,为阻公主下嫁,为了她那狭促的急智,或能对付区氏的刻戾。
可如今反过来她成了他在这府中唯一的牵挂,成了驱着他不得不脱离这府第的唯一动力。他仍还是条独狼,于漫天风雪中叨得猎物,饥寒交迫,饿的头晕眼花,却不得不打退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者们,才能得一口喘息,寻个安静角落,细品慢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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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眼才不过片刻的功夫,如玉便叫许妈叫醒。侍疾半夜,两只膝盖上满是青淤,连手腕也是紫的,可见张君昨夜捏她的手,也太用了些劲。
才四更,她未过困意,披衣服出了卧室,便见卧房与厅屋相隔那间厅中,曾嫌弃过张君的那条狗正埋头啃的欢。
许妈一声哀叫:“哎哟喂,这是二少奶奶昨夜做的功课,这大黄太不开眼,怎的就给吃了?”
功课叫狗吃了?
如玉走近,赶开狗捡起昨日自己所书那份要交给姜大家的功课,凑到鼻边闻了闻,一股很怪,但她又曾熟悉的味道。永国公府的狗理不该饿着,大鱼大肉足够它吃,理不该取啃几张宣纸才对,况且,这狗是谁放进来的?
许妈急的直跺脚:“老奴还兼着大院的洒扫,方才出院时未关门,谁知它就跟进来了。”
许妈是张君院里唯一一个伺候的老人,若连她都帮着区氏对付自己,那这永国府就没有可信任之人了。如玉丢掉功课,细闻手上的味道,是薄荷、檀香,以及肉桂相混杂的味道。她问许妈:“这狗是谁院里的,怎会跑到咱们院里来?”
许妈替如玉拼凑着那份功课:“那是咱们四少爷的狗,四少爷宠它爱它,这府里除了慎德堂,没它不敢闹的地方。”
如玉心说怪道了,原来是老四张仕的狗。无仇无怨的,昨夜她才吃完蟹,蔡香晚就左一块右一块的劝她吃西瓜与梨那等寒凉之物,显然是要她今日拉肚子出丑。她以为那一招就完了,岂知防不住的还在这里。
如玉现在想起来这味道她在那里闻过了。这是琼楼的味道,那琼楼中便是一股这样奇怪,暖昧的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