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幻仙子感激涕零,谢了又谢,十四号没理会她的殷切客套,径去给下一个怨魂引渡。
李纨。
游魂如白雾般轻忽,怨根却已经曼结全身,看向白茫的眼神空洞无物,仿若木偶。
“如果有如果?”她轻浅笑一声。
“我与兰儿,于贾府缘浅情断,所作所为俱存情理!”她扬着调儿说道,“若有再来的机会,自然是回到幼年,教会兰儿如何阳奉阴违,虚与委蛇,不让那满脑子仁义道德的御史皇上寻了错处!”
李纨的后半生,残酷又现实。
荣国府兴盛时,李纨身为寡妇,像是累赘一样,少被关注,只被贾家养着罢了。
贾府犯事被查抄时,李纨作为无辜的贞烈孀妇,带着贾兰安全度过了人人自危的动荡时期。
只是,李纨的心肺,丈夫死去时冷了一层;大观园里的诗社散场,姑娘女眷各自凄凉散场后,冷掉一层;贾家大房和二房,在贾府垮台后关系冷淡,再冷掉一层。
贾兰自幼养在李纨膝下,对待贾府他人,便都是彬彬有礼的面上情,再不落一点实处。
本来没什么,贾兰考□□名后离府别居,养着母亲终老,也是一种不算太差的活法。
偏偏有御史在他中了举人的时候告了一折,说贾兰不顾堂妹死活,不堪做举人。
原来,王熙凤被休了后,将巧姐儿送到王家去,转手就被王仁卖了。巧姐儿身边的侍女回府求救。府里当时能说话的男性只剩贾兰。
贾兰:大房的事与我二房何干?就说没办法,请侍女出去了。
可御史哪管大房二房?没出五服就是亲戚,不顾亲戚死活的难道不是冷血冷肺不堪为官?
皇上素来崇尚仁厚,听了这事,龙颜大怒,旨意立下,夺去贾兰的举人功名,永不得科考。
贾兰的前程一下子化为灰烬,李纨受不了,一病死了。
……
李纨本是心中愤慨,由此言语不忿,不守女戒。她说出口后就后悔了,生怕这个天不惯她如此张扬的话,下惩罚来。
“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行啊。”
李纨惊的抬起头来,仿佛想辨别说出口的存在,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
可她的魂魄立时凝结成了白珠子,朝红尘滚滚中投去。
……
“苦了你了,有什么短了缺了,千万来与我说,不要委屈了自个儿。”贾母语调和煦,言语关怀。
李纨看着,只觉得她头上戴着的镶珠红绣祥云抹额太过晃眼,让她头晕,分不清话里是真心假意。
四周弥漫沉郁的香气,屋宇内的各色家具璀璨生辉,鲜亮夺目。
她心下发苦。
贾珠是府里的小辈,长辈不好因为小辈哀恸,纯白色的哀悼气氛只能在他们居住的小院。
她不能在老祖宗面前哭,这是给长辈败兴。
甚至不能安稳的守寡,在素净的环境中待满三年,因为晚辈要伺候长辈尽孝道。
王夫人坐在一旁,衣饰按照贾母的意思,并不能往素净去打扮,现下也只能憋着,不时用怨恨的眼神看着李纨。
都怪珠媳妇没有管好那些妖妖调调的侍女,让珠哥儿亏了身子,一下子就去了!
李纨一时对上眼神,更觉胸口发闷。
贾母见她半晌没应一句,调子上扬,“嗯”了一声。
她忙醒过神来,扯出一个凄凉的笑来:“是,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