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事言重了!”
顾允认得这老僧,名叫竺无进,平日里和官府以及士族打交道的都是此人。他饶有兴致的看了眼小和尚,问道:“这位是?”
知事僧竺无进面露尴尬,道:“这是寺主的弟子竺无印,常年在寺中礼佛,甚少外出。今日躬逢盛会,寺主让我带他来一睹诸家名士的风采,以长见闻。”
佛门的基层组织结构为“三纲”和“两序”。一寺里有上座、寺主、维那,此为“三纲”,上座为三纲之首,但实行的是集体领导制,寺务由三纲协商负责。三纲之下,有东、西两序,西序选学德兼修者担任,称头首,有六职。东序选精通世事者担任,称知事,也有六职。这老僧为东序的知事,难怪说话通透,没有普通僧人的迂腐和自矜。
明法寺的寺主是竺法常,竺道融的三弟子,和竺法言、竺法识是同门师兄弟。竺道融在白贼之乱后任命竺道安为明法寺上座,主要是为了稳定军心,具体寺务其实都由竺法常处理。徐佑化身林通时曾把竺道安气得两次吐血,却没和竺法常打过交道,不想今日先遇到了他的弟子。
“既是竺寺主的弟子,那就不必拘礼……来人,看座!”
竺无进恭敬的道:“谢府君体谅!”然后侧过身去,以目示意竺无印,让他赔礼后推辞离开。
竺无印视若无睹,却也不入座,道:“小僧只有数句话和徐郎君言说,不必坐了!”
竺无进冷汗都要下来了,尴尬的对顾允笑了笑,转头就要狠狠的训斥竺无印。这个师弟平时最得竺法常看重,悉心栽培,又以佛法精通驳倒过众多位师兄,故而小小年纪,养成了目中无人的凛然傲气。
本来年少气盛,有些许傲气无妨,毕竟他是竺法常疼爱的弟子,也确实有真才实学,大家在寺里都会让着他一点。可太守府不是明法寺,顾允也不是竺法常,他这样当面挑衅,后果无法预料。
“哦?”
顾允没让竺无进干涉,对他来说,徐佑既然决定要公开和魏无忌辩诘,说明做好了应付一切发难的准备,巴不得来挑战的人越多越好,这样更能扬幽夜逸光之名。
他歪过头,看着徐佑,笑道:“微之,别人来请教,你若有闲暇,就指点指点他?”
“指点不敢当!”徐佑也是一笑,道:“不知无印法师想要和我说什么话?”
“听闻徐郎君到处宣称,先师伯曾拜你为六字之师,还要做我沙门的大毗婆沙?既有这等的大志,想必于佛法一道无人可及。小僧斗胆,向徐郎君请教般若真意……”
这番话指桑骂槐,大不客气,徐佑也明白过来,竺无印今日出头,原来是咽不下“六字之师”和“大毗婆沙”这口气。
张桐坐在顾允他们的身后,闻言忍不住讥嘲道:“微之名声动于天下,若是竺寺主亲来,或可坐而论道。你一个小沙弥,名不见经传,何德何能向微之请教呢?”
哪怕这几年修身养性,可张桐毕竟是张桐,看不得徐佑受欺。竺无印心里着恼,脸上尚能不动声色,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若是万事仅靠名声和资历论长短高下,徐郎君又何必作《春秋正义》?干脆都按郑氏的释义来读《春秋》,岂不省时省力?”
张桐咦了一声,笑道:“小沙弥生得一张利口!”他为张氏子弟,胸怀坦荡,自觉辩不过竺无印,就不再纠缠。
徐佑先对张桐点头微笑,然后懒洋洋的单臂撑地,侧身半躺,淡淡的道:“太俗生!”
“嗯?”
顾允一愣,不解其意,张桐也是摸不着头脑,竺无进似有所悟,却还没抓到重点。
这时,竺无印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