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有个穿红衣的女人一手抱着他,一手拿着糖人,他伸出两只肉嘟嘟的小手去抓,那个女人见状存了逗他的心思,时远时近的在它面前晃悠却就是不给他,她的声音里揉进了一把雨后明松的日光,她笑呵呵的说,“这个太甜啦,吃多了会牙疼的,只能给你一点啊。”暖暖的传进云子书耳里。
糖人是只惟妙惟肖的兔子模样,长长的耳朵,圆圆的眼睛,八根细细的胡须,连脚掌上的纹络他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他却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容,也记不清。
那个女人抱着哥哥坐在书案前,她的手握着哥哥的手,蘸了墨汁在白纸上书写着,嘴里念着:彼黍离离,彼稷之苗。
云子书放下手中的小老虎布偶,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们,她念一句,哥哥跟着念一句。
她神色凝重的念着这句黍离,似乎是有同样的国破之悲。她的袖子执笔时垂落下来,袖口绣着一枝梅花,是雪地里的一枝暗香。
后来云子书学会了走路,摇摇晃晃地迈出了第一步时,她笑着说:“可算学会走路了,你可比你哥哥晚多了。”云子书嘴一瘪,下一秒脚一打滑失了平衡,就摔成了个狗吃屎,她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扶,云子书趴在地上咬着嘴双眼含着泪一脸委屈求抱抱的看她,她见了云子书这可怜模样,竟收回了手,捂着嘴哈哈大笑。
云子书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
这些梦里,有她哼着旋律舒服的小调哄他入睡;有她喂过他香软又甜蜜的奶糊糊;有春来时她带着他们一起种下的紫薇花:有她给他穿过亲手缝制却很丑的衣裳……
再后来她在床上恹恹地躺了很久…哥哥说她生病了,每日都要喝尽一整碗乌黑难闻的汤汁。这些梦里,见到她最后一次也是这个时候,那时外边下着雨,她起身站到了门口,扶着门框站在屋檐的阴影里,她回头看了一眼哥哥和他,又将目光投入到外边绵密的雨幕。
人病了,都不会很好看。她亦然,她枯瘦得犹如只剩下了骨头,憔悴不堪。她有过盛极一时,现在却在飞快的衰弱,然后长眠、消融,最终归为一把尘土。
她缓缓的,听着外边簌簌落雨声,断断续续的说了许多。
她的话云子书听的倒是不大真切,但在那场雨里,云子书听到有人影影绰绰的喊他名字,是一把熟悉的声音。
再后来,哥哥给他穿上了白色的衣服,自己也是一身素白。哥哥抱着他,噙着眼泪哽咽着说:“她回不来了。”
他无言地伸出手拭去哥哥脸上的泪水,他不懂,他想问,她为什么回不来了…
那她是谁呢,她是谁呢…
云子书说着话时,秦解也在马车的微晃里闭目养神,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在车轮的辚辚声、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云子书梦呓了,还是絮絮叨叨那种。
秦解凑近听了一会,讲的实在是太含糊了,一句也听不清。
云子书闭着眼,讲着讲着,两行泪就滑落下来,秦解一愣,这又在梦里受了多大委屈啊…伸手帮他擦去眼角的泪水,他轻声唤了一声:“云子书……”
突然云子书拽住了他的袖子,带着哭腔结结实实喊了一声:“娘”。秦解顿时心头一紧,一把将云子书抱在怀里。他抱的牢牢的,颇有些从此相濡以沫的感觉。由于劲使大了,云子书被他抱住的时候就醒了,迷迷糊糊的问:“阿解,怎么了?”
秦解没有不撒手,揉了一把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道:“下次别喊娘,叫爸爸。”
云子书听完一头雾水:“你说什么?”
“从云家出来哭的太累了吧,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