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王熙凤确是同秦可卿交情匪浅,虽说俩人差着辈分,可因着年岁相仿,在很多人眼里,这俩却是比那亲姐妹还亲的。
可若要让王熙凤说的话……
放你娘的屁!!
想她王熙凤,乃是四大家族王家长房嫡长女,便是自幼父母双亡,也有叔父婶娘教养,又得已出嫁姑母王夫人保媒,十岁出头便同荣国府长房嫡长子贾琏定亲。虽说前世俩人闹到最后,竟落了个夫妻离心形同陌路,可至少在当初,却是真正的门当户对天作之合。
再看秦可卿,小官吏秦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弃婴,出身来历不明,家境又贫寒,偏就攀了宁国府这门贵亲,还得了阖府上下一众赞誉。贾母更将她赞为重孙媳妇儿中第一个得意之人。
思及此,王熙凤再度冷笑一声。
偌大的宁、荣二府,连着旁支算在内,少不得有数百人,可贾母的重孙却是第五代了。宁国府的嫡系贾蓉,荣国府嫡系贾兰,再么便是旁系 的贾蔷、贾芸、贾芹、贾菌等人,可这些人中,娶了妻的却唯有贾蓉一人。
这说明了什么?贾母竟是在旁的所有第五代子嗣,包括她老人家嫡亲重孙贾兰都未曾娶妻的情况下,便已断定了秦可卿乃是她重孙媳妇儿里第一个得意之人。这绝不是口误,而是秦可卿的身份是旁人所无法超越的。
……一个小官吏抱养的弃婴!
王熙凤忽的长叹了一口气,若非重生一遭,她纵是想破了脑袋,也绝不会想到这其中的隐秘。前世,她之所以同秦可卿要好,却是因着贾母的那番态度。况且,当阖府上下所有主子奴才都夸赞秦可卿时,她又如何能唱反调呢?
“小蓉大奶奶来了。”
“侄儿媳妇见过婶子。”
平儿和秦可卿的话,几乎同一时间响起。
王熙凤忽的展颜一笑,冲着秦可卿招了招手:“来,先到我这儿坐坐,好生暖暖身子骨。”又对平儿道,“作死的懒丫头,还不赶紧拿个手炉给你小蓉大奶奶暖着,别忘了再沏壶热茶来。”
“婶子别忙活了,侄儿媳妇是过来瞧婶子的,别反倒是给婶子添了麻烦。”秦可卿笑得很是恬静,先行了礼,后才半坐在暖炕上,好一派美人含笑半倚图。
王熙凤也跟着笑了:“平儿回来,你小蓉奶奶说的话,可是没听到?”平儿闻言立刻止步转身,低垂着头掩去了眼底里的狐疑,又听王熙凤朗声笑道,“我也知小蓉大奶奶是个金贵人,打小用的物件伺候的人皆是上等的。哪儿像我,自幼便是摔摔打打长大的,说好听点儿,是充作哥儿养,说难听点儿,只不过是个粗鄙之人罢了。”
秦可卿乍一听这话,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丝惊疑:“婶子……”
“罢了,知晓你瞧不上我这儿的茶水,走罢,咱们一道儿去瞧瞧老祖宗。你是不知晓,前阵子老祖宗还念叨着你,说你是她重孙媳妇儿里头一个得意之人,便是亲生的孙女重孙女也是比不得的。”王熙凤边说边哈哈笑了起来,只她的笑却与秦可卿截然不同。若说秦可卿笑起来像是一张仕女图,那么王熙凤却是张狂肆意的大笑,听在旁人耳里只道此人性子爽直,可听在秦可卿耳里,却是另有一番意思了。
偏生,秦可卿之于王熙凤乃晚辈,加之王熙凤又是让她去见贾府的老太太,便是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她也不敢说一个‘不’字。虽说贾母素来看重她,可因着王熙凤今个儿有别于以往的态度,却是让她愈发不安起来。
荣禧堂离贾母所居的荣庆堂并不远,王熙凤又是风风火火的性子,秦可卿虽平日里娴静得很,可又不能太慢于王熙凤,只得紧赶慢赶的跟了上去。